地府小月老(16)
要让这些事伏在暗里不被人发觉,梵筠声只能在人前做得更丢人现眼些。
抛开法力不谈,梵筠声玲珑机警,在各种事件之中转圜仍可全身而退,足见其能力。
但若不是有那身可自保的精纯法力,阎王是万万不敢将他置身于那些漩涡之中的。
毕竟鬼若是死了,魂散烟消,那就是真的绝无转圜了。
阎王眉头紧蹙:“但你的法力......”
“哎呀,”梵筠声拿扇子朝阎王轻巧地扇了扇,狡黠一笑,“反正地府皆道黄金楼护短,这楼里除了我还有谁需要护么?”
所有人都会护着他的。
“只要你们诸位在,我便没有后顾之忧。”
清冽甘甜的茶香逐渐盈满偏厅,梵筠声坐起身来,“是不是茶泡好了?”
阎王眼光复杂地看他一眼,斟了三杯茶。
待吩咐鬼差将其中一杯送给未尽后,阎王将茶盏置于梵筠声手边,自己也坐到了他边上的楠木椅上。
“你果真是个泼皮,我一点也没说错,做事这么不计后果。”
“若是为了调查之事,我倒还能理解,那个梦华的男鬼又是什么地方冒出来的?你救他作甚?”
因为刚刚讲得简单,掐头去尾的,梵筠声便把自己那点小心思给舍去了。
这会儿被阎王拿到台面上说,他还真有点不好意思。
“呃,就是...”他端过手边的茶往嘴边送,刚一抿就被烫得一抖。
“你干什么呢!”阎王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折了一半法力脑子也不好使了?我这杯你也喝了得了。”
他把自己的茶盏也往戚岁安那边推了推。
“不...不至于,”
梵筠声略显窘迫地摆摆手,他努力组织了一下措辞,但感觉怎么说都不太能表示出心里真实的所念所想,干脆就将其归结为一种肤浅的感觉:
“就是,我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想让他做我的...呃,阎殿夫人...救他,大抵,就是这个原因。”
“具体缘由...”梵筠声坦然道:“还需得琢磨一阵。”
什么‘做我的阎殿夫人’啊,一见钟情啊,都是从芙倾书架上的话本里头看来的,他还没太弄清楚这些感觉具体是什么。
阎王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眯着眼,端起茶也往嘴边送去,结果也被烫到,“嘶...呸呸呸!”
梵筠声乐了,“哟,您这是功过算迷糊了脑子也不好使了?”
在阎王即将发作之际,他及时出言制止:“我的好大爹,别纠结于我的事了,咱们进入正题。”
“您让我去调查的那两家铺子,我都细看过了,裁缝铺应该是花大价钱托哪个衙差带了一批上面的缎子,才多了这么多黄金往来。同期内也有不少功德交易流水,属正常。”
“但茶馆里多了一幅气息不太对劲的挂画。那画是从‘上面’来的。”
梵筠声往上指了指,显然指的是阳间。
“看上去,画的应该是狄老板及其尚在人世的亲眷,但我从画上隐隐感受到一股恶意。”
“狄老板不可能如此大张旗鼓地将画置于茶馆大堂内,所以极有可能与他的亲眷有关。”
阎王道:“你确定是尚在人世的亲眷?有没有可能是也已经入了地府的鬼魂?”
“有可能,但可能性不大,毕竟上面的阳间气息很浓。”他这次再拿起茶盏,置于唇边轻吹了吹,勉强可以入口。
“想知道这俩人死没死还不简单?在您的书房查查生死簿不就知道了。”
阎王怒道:“说的容易,生死簿上那么多人,起码得查上一日一夜!”
“嚯,这么快啊,”梵筠声把手藏在袖子里小幅度地鼓掌,“我还以为少说也要个三天三夜呢,阎王殿下您果然是老当益壮!”
“嘁。”
虽然一听就知道是假大空的夸赞,但阎王还是很受用。
毕竟这小泼皮嘴里可没几句好话。
甘冽的茶香萦绕口鼻,梵筠声浑身都疏解了不少,心道这不愧是小老头压箱底的好茶。
“若是查出这两只鬼尚在人世...您还记得狄老板生前是哪一族的吗?”
他这话不是在问什么,而是明确的指向。
阎王敏锐捕捉到了他的所指,“魔族。”
“对,魔族。”
两人对视一眼。
“一个困于地府的鬼魂,和两个活着的魔族,他们要取得联系的话...呵。”梵筠声冷呵一声。
阎王意味深长的看着茶碗,轻吁,“又是檐下赌场。”
梵筠声咂嘴,“南苋那个疯子,为了点气运功德,不知道还要惹出多少乱子。”
檐下赌场,无疑是地府最受争议的场所。
它位于拟绘城南部,受辖于拟绘南城主南苋。或者直白点说,这檐下赌场就是南苋开的。
若是就开个赌场,赌赌功德、黄金,甚至是来世气运也就算了,地府对于一些稍稍越线的行径还是相当宽容的。
然而这位南苋城主还在檐下赌场旁开辟了一条连通魔界的单向通路,只有魔族可进,只有魔族可出,地府的鬼魂是无法通过此通道逃去人间的。
魔族中多妄想无能之辈,赌功德?那是什么东西,没有。赌黄金?切,要是有金子谁还来赌场啊?
那当然是赌来世气运啦!
毕竟那对此世而言只是虚无缥缈之物,即便是赔上了今后十世百世,也作用不到自己身上,何乐而不为呢?
况且檐下赌场还有姿色绝佳的画皮鬼陪赌,既能拿虚无之物博取黄金,又能拥温香软玉入怀,自然是戳中了众多游手好闲的魔族的欢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