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小月老(19)
似乎是因为吸纳够了恐惧、怨恨与贪婪,这股力量才终于迟迟动身,将此后的,基于这些情绪所作用于他身的、满含恶意的情感、法力一并吞噬。
他看见那些魔族一瞬间变得惊慌无措,因为他们的阵法与咒术都失效了。
他们持着刀刃的手颤抖着悬在他的背上,刀尖的血滴落在他苍白的脊骨。
戚岁安依旧任人宰割地趴在台子上,静静的看着这一切。他的眼似深渊,漆静的,空旷的。
他原以为这些人会就此退去,或者把他销毁,毕竟他的能力刚刚觉醒,此时尚有掣肘之机。
可他没想到,这些魔族先退去的竟是恐惧之心。
他们越发痴迷地注视着戚岁安,更加不加遮掩地袒露出一切恶念,将他作为咒术阵法的测试对象,任由他吸取这些庞杂污浊的法力与情感。
随着法力一日日的堆积,在另一种名为忌惮的情绪下,戚岁安被强制签下了以元神为抵押的血契,为魔族效力终身,直至元神破裂,神魂不再。
也就是那个时候,戚岁安有了自己的名字。
戚是当时魔族的大姓,而岁安...呵,则是为了压制他的滔天魔气,本质上和那血契一样,是用来镇他的性子,禁锢他的自由。
因为在他之前,这些魔族还融塑过另一位魔君。
这位魔君嗜杀过甚,丝毫不受魔族管制,在尚未长成之时便忍不住暴虐之欲,乱杀了不少人、妖,甚至是同族的魔,最终被下界平乱的仙家所伏。
魔族不愿意再重蹈覆辙,便对戚岁安设下了重重防备。
只可惜,这遭似乎又控的重了些。
融塑完成后的第十七年,戚岁安终于法力大成。
按照魔族众的实验结果,此时的戚岁安须臾一掌便能劈山开河,已颇具祸乱人间之力。
于是他们欣喜若狂地把他推了出去,随手一指,让他先屠一座城。
那是活在苦痛与折磨之中的小魔君第一次邂逅人间。
车马往来频繁,市井喧沸热闹,有小儿攥着比他脸还长的糖葫芦串,满足地牵着娘亲的手,欢欣地漫步在街头。
商铺间人来人往,织户送纺,酒楼酣畅,这便是人间。
自己从何而来这件事似乎已经想不明白了。但他懵懂间看着那漫步于街头的一大一小,心脏隐隐发热。
他感觉,自己本该也是那样的。
戚岁安立在风雨飘摇的城墙头,平静地看着自己的掌心,随后抬眸,遥望了一眼城中。
一眼过后,便再不多留恋。
第十一章
梵筠声反复品味这那四个字。
拜我所赐?
他饶有兴致的走上前,一根手指抵住戚岁安的肩头。
戚岁安被抵了一瞬,便擦身躲了过去,正要旋身从门缝钻出,梵筠声便直接扑了上去,环抱住他的腰,像环抱着一颗苍劲有力的树干般,将他费劲地拖了进去。
真结实啊...还是残魂状态便这么结实,再恢复些,怕是连拖都拖不动了。
门关上,阵法再启,梵筠声被戚岁安推开,也不恼,他再度倚上门边,看着再度亮起的阵法,笑道:
“原来阵法没解,只是施于阵法之上的法力不见了么...”
又耗了好些法力,不过这次没有画阵。他一派爽朗,伸手去勾人下巴,“夫人,我好学,你教教我呗,怎么办到的?”
戚岁安把他的爪子拍开,冷眼以待。
“嘶...好疼。”
梵筠声揉揉手背,“你究竟是恢复了多少,下午那会儿打人还软绵绵的,现在居然都能打出红印子了。”
他撅嘴,小声嘟囔,“夫人好凶!”
“你再用那个称呼,我便让地府少一位阎殿。”
戚岁安冷道。
“真的吗?”梵筠声凑过去看他眼睛,戚岁安躲往哪儿他便追往哪儿,“你看着我眼睛说呗,不然我决计不信。”
...无可救药。
戚岁安迅速推出一掌,直击梵筠声面门,梵筠声侧身躲过,要去擒他手腕,脚下却险些被他扫过,他忙后退一步,倚着柱子。
“艳羡我貌美也不必用此手段,论容貌,你明明可与我分庭抗礼的。”
对面不答,掌拳过处如有穿堂风,吹得窗沿门框震颤动荡,梵筠声法术不精,论拳脚更是三脚猫功夫,很快招架不住,生受了戚岁安一拳。
这一拳击在腹部,击得梵筠声靠在柱上恶心作呕,却得忍着,生怕把阎王那金贵的仙茶给吐出来。
“咳,咳...你来真的?”
戚岁安轻哼一声,收了拳掌,负手而立。
“把这阵收了,否则下回打你更疼。”
梵筠声笑了,知道现在这阵没什么效用了,反手收回,道:“看来是不愿做这笼中雀啊,被关了这么会儿就咬笼子了。”
他站直了身子,又去拉那人负在身后的手,“可被关在梦华那么多日,怎么没想着咬一咬那封柏?难不成...是我给了你反抗的力量?”
戚岁安心说,这人也不算笨。
他把手交了出去,任由梵筠声用灵识打探着他的法力。
只要梵筠声向里探去,那这房门出与不出,就没有什么分别了。
有了梵筠声喂他那丹药与从这限制阵法吸收的法力,戚岁安此时魂魄被修补了三四成。
虽不知为什么一个小小的限制阵竟用了这么多法力,竟实实在在地将他的魂魄护起来了。
他的魂魄之力实在太强,在梦华那地方待了那样久才好不容易残了,现在就这么轻轻松松给补回来了。
元神魂魄之上法力各半,他无元神,魂魄恢复至三四成,算下来,他如今的法力大抵是盛时的两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