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小月老(21)
阿鱼神色了然,“得,小的这就走。”他指指在院里横尸的木头们:“那这门和横梁...”
“你差人来收拾吧,将房门重新修缮一番。这屋子今晚是不能住了,本殿把美人带回寝殿去。”
阿鱼应了声好,便看着自家七阎殿打了个响指,欢脱地走在前面。
而那身形略有些高大的美人则步履蹒跚举止扭捏,面容晦暗地缓步跟在后头,似是半瘸,又好像神志不清。
这...不太妙啊,阿鱼心说,别是已经把人给玩儿坏了吧?天都还没黑呢!
第十二章
梵筠声斜倚在寝殿内的贵妃椅上,手里攥着那张主仆契,看着戚岁安如蚂蚁挪窝般缓慢地走了进来。
他很满意,“不错,该让府里的小鬼差们瞧瞧此情此景,这样明日地府内便能多些讲我荒唐孟浪的碎嘴子了。”
戚岁安在寝殿内距贵妃椅三两步的位置站定,这不是他要停的,是梵筠声控制的。
贵妃椅上的人悠哉地卷起主仆契,向上轻轻一抛。
半卷的纸张在他与戚岁安之间的空气里飘忽过几周,一局竞速一触即发。
戚岁安伸手去抓,可惜,被梵筠声率先截获。
胜者扬扬得意,“这张纸可不能落到你手上,要是被你撕了可就麻烦了。”
说完,他指尖轻点,纸张便化作碎碎光点,被他收入万识囊中。
梵筠声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笑道:“还是得藏在你碰不着的地方才保稳。”
万识囊藏于识海,识海是最深层最隐秘的贮存之地,修者大多用其来藏贮自家独门心法、秘籍或者门派秘辛。
除非是修者在战斗中元神被撕裂,这些被贮藏之物才会被爆出来。
戚岁安垂下手,梵筠声若无其事地往偌大的贵妃椅另一头拍了拍,那僵硬的人儿便乖顺地坐了过来。
他直起身子,看着戚岁安忍耐的侧脸,说道:“不让我叫你夫人,那我叫你岁安吧。”
戚岁安不语。
“岁安,你不开心,”
他说着废话,厚脸皮地挪过去跟戚岁安贴着,呼吸皆喷在戚岁安的肩头、耳畔。
“要不我让你再打一顿吧?你不用法力的那种,想怎么打都行...哦不行,不能打脸,其他随便。”
戚岁安这下倒是说话了,“若我非要打脸呢?”
他侧过头看着梵筠声。
好美的一张皮,好讨人厌的一副性子。
这话不爱听。梵筠声把眉撇成八字,他咬着唇想了会儿,道:“...也行,你别把骨头打错位就行。”
他说完便有点害怕的闭上眼,肢体语言体现出明确的抗拒,脸却大义凛然地往戚岁安跟前送。
戚岁安盯着那张眉头紧锁上下眼皮挤作一团的脸,装模做样地挥了挥拳头,又放下。
到底是假人皮,所以根本无所谓毁容么。哼,打了也没意思。
他化拳为掌,在那如脂如玉的脸上轻巧地留下一个巴掌,把梵筠声的脸打偏了过去,却一点声音没出,一点印子没留。
受害者梵筠声感受到了那肌肤相接的清浅触感,他茫然地睁开眼,伸手摸上那留下温度的地方,喃喃道:“你摸我...”
戚岁安垮下脸:“...那是一巴掌。”
“?你管这叫一巴掌?”梵筠声惊疑地看着他,罪恶的小手蠢蠢欲动,“岁安,要不要我来教教你什么叫巴掌?”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残影闪过,他的手便狠狠拍向了戚岁安半隐在贵妃椅软榻里的屁股上。
啪的一声,嘹亮得仿佛那一刻全地府的声音都停滞了。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
梵筠声悻悻地收回手,脸上洋溢着不怎么灿烂的假笑。
手比脑子快!我去,怎么就打上去了,怎么能这么响!
他一激灵,对啊,怎么能这么响!
他拍过阎王的屁股,拍过迟何的屁股,拍过未尽未赴的屁股,甚至拍过芙倾铺子里那些个仿真人皮的屁股,没有一个这么响的!
所以,不是他的问题!
于是他尴尬却底气十足地说道:“这...多亮堂的动静啊,好听就是好屁...”
话不敢说完。因为这一回合的受害人戚某脸黑得骇人。
他的轮廓在烛火的映照下变做庞然大物,阴影将梵筠声一整个包裹在内。
梵筠声被这些许不妙的氛围嗬得一颤,连忙补救:“你再揍我一顿吧岁安,带法力打也行,我,我错了!”
在外人跟前装了那么久孟浪草包,言语上的假把式他倒是会不少,确实已经信手拈来。
但真不经同意吃起别人豆腐来,这还是头一回啊!
这样是不是太轻浮了?哎呀,不该这么横冲直撞的,还真把自己当成情场老手了...
烛火随呼吸微动,笼罩的阴影撤去,露出两人白净的面庞,犹如两座神色各异的玉雕,在镂花木柜前对坐。
一座呆愣,一座畏缩。
呆楞者眸光微动。他恼怒,他厌烦,但他也讶然,也惊奇。
他们分明是在因主仆契而争执,他的愤怒和厌恶也因此而生。
但为什么这个用主仆契控制了他的人,要向他道歉?
“我错了”、“饶了我吧”这种话,他只在魔族领袖们踢踹犯了错的魔族士兵时,在被打的士兵嘴里听过。
或者是那并不避着他的帷幔后,被魔族压在身下的瘦弱女子,于错乱的呻吟中口齿不清地说过。
梵筠声只是拍了他一下,为什么要说这个?
没有人对他说过这个。
但这也许不是最重要的。
他的逻辑很简单,通常要么直接复制别人的说法或做法,要么顺着对方的话往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