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小月老(45)
而阿鱼作为她的贴身丫鬟,被当作陪葬品埋了。
所以他大概能明白阿鱼此刻这情绪的由来。
于是他直接点破,笑道:“放心啦,就算我真魂飞魄散了,你也不会遭连坐的,地府又不似那腌臜后宅,说不准你还能碰上一个比我好多了的主子呢。”
阿鱼愣了下,攥着药瓶的手就开始抖。
“您就是我遇到的最好的主子,我以后再也不说在背后您游手好闲了!”
“......”
不是,小兄弟,你夸就好好夸,多余那后面半句。
阿鱼絮絮叨叨又跟他说了很多,说什么府里负责日常琐碎事务的小鬼差们又回来了,他终于不用一人分饰多角地拼命干活了。还说府里多了一批看起来就特别能打的衙差,那一个个的,眼睛亮得跟鹰似的,正气凛然,看一眼就安全感爆棚。
梵筠声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到后面慢慢的就闭上眼,还是有些精力不济,睡了过去。
阿鱼轻手轻脚地给他盖好被子,退出房门。
经此一闹,七阎殿府里的鬼差衙差多了不少,夜里却依旧寂静。
穿堂的罡风掠过院中的枯枝古木,深黑的夜里,一道轻巧的身影悄然潜入梵筠声屋中。
床榻上的人似乎已经能稍微动身了,有些不安地半蜷着身子,宽大的被褥被弓起一座小丘。
那道身影没有近前,而是藏匿于屋中的阴影处,宛如一座雕像。
但雕像的目光却一直停驻在那座小丘之上。偶尔伸长脖子向前探看,偶尔低下头像是在沉思。
夜愈发漆静,流淌的时间变得难以计量。只见那座小丘动了动,很快夷为平地。
梵筠声闭着眼睛,极轻地问了声,“岁安,怎么站在那里?”
其实原本更想质问的。身为一个“病人”,抱病期间的质询往往更有威慑力,更容易牵起恻隐之心。
但那影子传达出的情绪太复杂了。
不知是不是这次魂魄受伤的后遗症,他现在一闭上眼就能看见自己识海里的那团人形意识体,时不时就给自己传输一些所感知到的情绪分类。
比如一个时辰前阿鱼在他房门前守夜,后来困得实在站不住脚,就在“疲惫”的驱使下左脚踩右脚地回了房间。
比如整个府上都歇息后,他在朦胧睡意间听见意识体发出“闯入!闯入!”的惊呼,却在真正有人闯入后恢复了平静。
传输的内容变成了:目光,凝滞,很多情绪,不懂。
他差不多弄清楚了,这意识体好像只在他浅眠或是意识朦胧间出现。
目光,凝滞,很多情绪,不懂......这个内容太耳熟了。之前几天他没醒的时候,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听到一次。
可是他醒了,这个人却又没有及时出现。如此别扭,只能是丧气鬼的作风了。
问的话没得到回应,他装模做样咳嗽两声,再一次把自己蜷起来,背影看着很痛苦的样子。
那影子好像是动了,好像是条件反射的往前顿了一步,然后收回了腿,把这顿步伪装成自己没站稳的假象。
他大概以为自己丝毫不露声色,但梵筠声的脑中出现了新的传输内容。
担忧,犹豫,很多情绪,不懂。
梵筠声窝在被褥里笑了一声。
影子立正后依旧不自在。
既然没人在睡觉,就这么干着也怪怪的。戚岁安没话找话:“怎么醒了?”
这话可就不吉利了啊。
梵筠声不乐意了,“什么意思,咱们也没有那么大的仇怨吧,你就这么咒我?”
戚岁安很快意识到自己的话有歧义,他只是记得以往梵筠声从未半夜醒过,就随口问了一句。
他想解释,提气正欲开口,又把气叹了去。
甚至往后退了一步,把刚刚那个向前的顿步也收了回去,再一次没进了黑暗中。
问了还不如不问。还不如继续寂静下去的好。
这静默弄得梵筠声有些恼了,也不想通过意识体窥探戚岁安的情绪了,他睁开眼,颤颤巍巍地撑着手臂坐起身,凝视着黑暗里的高大身影。
“每天晚上站在这屋子角落的都是你吧?”
戚岁安眸光稍动,“你早就醒了?”
“没,只是能感觉到一点。哎呀...”
他斜靠在束起的纱幔边,“那天你跑去哪儿了?还有这几天的白日。每回都趁着夜里才出现,小偷小摸的,搞得芙倾以为你是趁乱跑了呢,狠狠笑话了我一通。”
戚岁安哽了下,下意识捂住自己一片狼藉的手臂,简明扼要道:“跑去捉鬼。这几日也没去别处,捉完鬼就回来了。”
“捉了谁,回了哪儿?”
“给你送那恶心糕点的鬼。”他像个没有感情的回答问题机器,“府门口。巷尾的枯木丛里。”
第二十六章
“啊?”梵筠声难以从这种跳跃的回答中找出逻辑,他一个一个追问:“所以你是循着那糕点的味道,想要捉住那个投毒的鬼?”
投毒这个说法,戚岁安听来有点怪。但他的血好像也可以说是毒,毕竟以前那些魔族也曾把他的血洒向弱者的皮肤,原本白净的肤面即刻溃烂,像是在被灼烧一般。
从弱者到普通人再到有一定修为的修者,这项实验被魔族乐此不疲地进行了很多遍,成为实验品的千千万万人中,没有人能抗下这“毒血”的威力。
梵筠声...也是一样。
最初在那血茶里闻到自己的血,只是浅淡的一点,他又求死,自是事不关己,任由魔族兴风作浪。
但如今不太一样了。至少是无法置身事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