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小月老(52)
似乎也合理。因为想到这个世界在他眼里的加分项时,与梵筠声有关的一切以及与人间邂逅的那一眼经常同时出现。
因此他点头,“嗯,喜欢。”
梵筠声装作似懂非懂的样子,“噢~原来你喜欢我啊。”
戚岁安写字的手一顿,“你说的不是人间吗?”
“是人间,也是我啊。”他笑道:“被套话了吧小丧气鬼。”
丧气鬼缩着脑袋,“...我不小了,按人的年岁算,已经十八了。”
“嗯???”梵筠声蹲下身揪他脸蛋,“你...十八?你才十八?”
“......”戚岁安手上的动作被他扯偏,很好,这一遍又写废了。
梵筠声心说不得了,自己这嫩草吃得好像有点太嫩了。
年岁久远,梵筠声记忆里的很多事都模糊不清了。但他依稀记得,入地府那日好像是他的及冠礼,当时引他上黄泉路的鬼差连连嗟叹,大抵是觉得他可怜。
不过一转眼他在地府已经待了九百多年,算上生时年纪,差不多一千。
一千岁的老鬼,和这十八岁的小丧气鬼。嘶......
戚岁安半边脸被他揪得一扁,这副样貌下,他连眼神也变得清澈温顺不少。
他不咸不淡地打量了梵筠声一眼,“你看着不比我大,是这身皮的缘故么?”
“?”
这回轮到梵筠声疑惑了,“什么意思?”
戚岁安认真坦荡地直视着他的眼睛,说道:“你的这身皮,不是在芙倾那买的么?或许是选得太嫩,看着像十六七。”
“”
“怎么了?”
戚岁安放下毛笔,解释:“我不是认为皮相嫩不好,只是你身居高位,若需震慑他人,换张魁梧些的皮或许会更加事半功倍。”
他想了想,举例道,“譬如,像那位大壮衙差一般的。”
“”
梵筠声不看他,目光空洞地定在某处,像是魂没了。戚岁安无端地有些紧张,“你...怎么了?有何不适?”
“呵...呵呵,我没有。”梵筠声只是蓦得想起了一些事情,将错就错道:“你觉得我的皮太嫩...那你想看我的真容吗?”
笑话,老子一向是真面目世人,戚岁安到底是为什么会觉得他披着的是假人皮啊!?
“岁安,我发觉你真是有趣,竟然就任由我这么一个不明真容的老鬼揉捏了这么久...万一我这假人皮底下是具面目可憎的修罗恶鬼呢?你就不觉得恶心?”
戚岁安:“如果是那样,你现在应该在梦华里受噬魂之刑,而不是坐在七阎殿府内,因受了伤而受着黄金楼所有人的关怀,从而理所当然地告假得闲。”
他礼尚往来地轻捏了下梵筠声的脸,一触即分,“想必是因为你很好,他们才会如此担忧爱护。”
至于我么...是因你予的那二十分好,所以也不禁担忧爱护起来了。
被冰冷的手触碰过的地方却在隐隐发热。梵筠声眼睛胡乱瞟着,“说话说得文绉绉,写起字来就那么难?”
他拿起桌上被写满“梵筠声”三字的废纸,直摇头,“回答问题别总是只回答一半,问你呢,想看我的真容吗?”
戚岁安:“都行。”
梵筠声气愤攥着手里的一沓符纸,从来没因为容貌之事而如此憋屈过。
他冷哼一声:“哼,我管你想不想看,三日后我要去人间放风,阎王多事,多给了我一副还阳符和官印,给你了。”
一捆小玩意被他抛到桌案上,险些砸进墨碟里。
“重回人间,便是借还阳符之力,以自己生时模样示人。到那时,你自会看到我那‘丑恶’真容!”
第三十章
魂归日伊始,奈何桥下奈河河畔边站着形形色色的鬼魂。其中部分是寻短见,部分是阻止他们寻短见。
奈河流经整个地府,你站在它旁边往下看,它就像洗过抹布的污水,飘荡着腥臭的雾气。
但你若是再走近些,蹲下身,用木瓢舀上一瓢,会发现那河水实际上清澈得很,远望之时的污浊景观,不过是盘踞在河面上的碎魂怨念作祟。
从河边一跃而下,便会被这些盘踞多时的戾气怨念所撕裂、吞噬,最终的下场不过是殊途同归,也化为其中一缕。
梵筠声给戚岁安系好官印,贴好还阳符,便跟着未言与几名衙官一同走上官道。
此处官道与黄泉路部分相通,他们前行时碰见了不少鬼差押着新鬼往身后去。
不过这些鬼可看不见他们,要是让刚死的鬼看见有人逆着黄泉路往回走,估计会闹个天翻地覆,并吶喊:“为什么他们能回去?我也不想死啊”云云。
那可得乱套了。
官道不长,说是“道”,倒更像是仙家手笔,走上去看似是前进了一步,实则跨了得有一人高,且看着是平路,却又是在向上的,走着走着,再回头那奈何桥便远如尘埃,一个指甲盖便能盖过了。
路到了尽头,是一面黑褐色的墙,某处砖瓦没有砌严实,往里渗着些微的光。
未言轻触砖石,一指推出,光亮便倾斜而入。
梵筠声在后头嘀咕:“也不知道这回落脚在哪处。”
官道脚下是一座传送阵法,会自动感应出当前人界地域中所含游魂比例最高的城镇,并将他们传送至此处。
希望是个热闹些的地方。
墙面似是被无形之力翻转,一墙之隔的人界深巷中,依旧是大量的天光。几人缓步走出,身后那面墙便适时合上,再瞧过去,只是巷子里的死路罢了。
未言身上的地府官服变为了书生装束,往日头顶的发冠成了粗布制成的发带。紧随他身后的衙官们也各自变作生时的打扮,皆痴愣在原地,一时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