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的冬天(222)
有时候觉得月月太聪明,心思通透到什么都懂。
林佳抠了抠指甲缝掐进掌心的印子,不能陪着月月剪一样的发型,忍住的眼泪又可耻落下。
“嗯……”
牵着暖宝宝捂得热乎乎的小手回病房,细碎的冬雪飘呀飘,绵绵的胜似冬罕见的温柔。
第三百七十九章
太阳高高升起透过廊道,将空气费尽心思隐藏的尘埃尽数挖出,追着一切人与事物,如影随形。
鹿角拖鞋的鹿角终于晃不动了,蔫塌塌折在鞋面两侧偶尔才动弹一下。
柔若无骨的小手被牢牢牵住带着往前走,“月月累不累?”
小家伙固执地再多走了一段路气喘吁吁停下来,“爸爸抱~”
像是完成指标擦汗长吁一口气,林佳抱起累坏的小人接过那张皱巴巴的纸巾夸她:“月月真棒,比昨天多走了一会,奖励一盒冰淇淋。”
“冰淇淋是昨天没吃的不算,爸爸又想坑月月,生煎生煎~”
迫不及待想吃热好久的早饭,林月月哼唧唧说话都带着上扬语调,香喷喷的生煎一口下去汤汁冒出来蘸点醋……
嗷呜叼走林佳筷子夹的生煎烫到吐舌头,吨吨吨喝下热牛奶,竖起大拇指夸赞这份人间美味。
“好次!就是牛奶太甜了爸爸,月月最近老吃糖,牙牙都要坏了。”
满室阳光照在林佳身上,从未感觉到以前般温暖,反而遍体生寒。
“对不起……爸爸这次糖放多了,下次不会了,爸爸去医生那里把刚刚的报告拿回来月月先吃。”
小家伙活力四射油汪汪小爪子冲她比个OK,指了指脸蛋要到一个亲亲才继续吃饭,葱香飘了一屋子经久不散。
空旷楼梯口林佳蹲在走廊抱头无声痛哭,一寸寸揉乱头发发泄。
住院之后习惯性多加糖,想把全世界的甜倒在月月身上。
可是白糖昨天刚好用完早上又急着体检没来得及补上,刚刚那杯牛奶根本没有放糖……
什么拿报告都是借口,早就知道结果是脏器衰竭,并且正在以一种不容乐观的速度衰竭着,不能跑跑跳跳,走路也觉得很累。
但月月坚持得比检查结果要好,可是林佳根本不希望她去勉强什么。
该哭的时候哭,该笑的时候笑。
可以拥抱,可以哭闹,可以撒娇。
可是因为自己太没用总是难过,月月才一直忍着不表现出来,于是林佳也学着自然地笑。
一出两人竭尽全力演好的戏,都想努力告诉对方:不要哭,我很好。
昨天买回来的冰淇淋还没有让月月尝个味道,一直吐血,抽搐,休克。
林佳后悔没有在林月月身体还好的时候,给买好多好多糖和雪糕,以后再也尝不到任何味道,却还要假装很健康。
“爸爸快来,这个雪糕留一半给你吃。”
绿色冰淇淋化了一部分木勺子挖出一大块想分享给她,林佳就着勺子吃掉端过盒子吃得很快,冰得冻脑阔。
林月月直勾勾看着她吃完,换作以前得是真哭了,像瞪大眼睛你来真的或者是我可以客气但是你怎么能真的吃。
但是现在只是对着林佳说:“啊~爸爸张嘴,月月牙医要看爸爸有没有坏牙。”
当绿色出现在舌头上染成一片,林月月才笑着扒拉林佳袖子。
“这次爸爸是真的吃了冰淇淋,没有骗月月了。”
久到林佳早就忘记了,刚开始时林月月的小心翼翼。
那是一个下雪天,买过年的新衣服捎带的冰淇淋,问自己有没有吃,骗了月月说自己吃的白色。
原来小姑娘什么都知道……
第三百八十章
那是一场很大很大的雪,市里交通暂时停止运行市民足不出户,大雪淹没了道路皑皑到银装素裹,软绵绵像下了一层蓬松的棉花糖。
根根鹅毛般坠落悄无声息砸在地上,窗户结了厚厚的白霜,机器时不时滴一下证明还在运转静悄悄的走廊,跟雪一样寂静。
昨晚放在楼下的一次性纸杯结一层冰,林佳将杯子剪开让林月月用吸管在冰上吹个洞,红毛线吊起来挂筷子上。
当当当,简易版冬季限定小冰灯完成。
林月月坐床边提着冰块抖,下面是垃圾桶并不会弄脏地面,“爸爸,这个跟钓鱼好像。”
林佳知她提不动了勾住线挂上病床的栏杆,只要拉一拉线冰块就能动。
“那月月一定钓到了很大的一条鱼,重的都拉不动竿子,像之前在农家乐那次一样。”
小家伙举手抢答说知道,那条鱼可好吃了都进了月月肚子。
后来冰块稀稀拉拉地融化在暖气里滴答滴啦,连带着夹藏的灰尘一起,消逝在垃圾桶里。
那根红色绑在栏杆上系成了纤瘦的蝴蝶结,鲜红鲜红的,没能以本身的喜气镇压恶化的病情,风一吹轻飘飘展着绒毛,塌在冬里。
床上摆着四张大小不一的纸片,林佳甚至都快忘了所谓的什么都可以券,现在只想撕碎这些销毁证据。
林月月用尽全力手指按在最小的纸片上,依次按过每一张纸片道。
“爸爸不许哭。”
“爸爸以后要好好吃饭睡觉。”
“爸爸以后……把妈妈和月月忘了吧。”
嘴角强忍着悲伤弯起微笑却发现自己好像做不到,林佳通红了双眼按在属于自己那张最大的纸片上,翕动着唇说。
“不忘……”
小孩子怎么能露出那样忧伤的表情,她应该快乐,应该活泼,应该健康地跑跑跳跳。
拥簇的白大褂遮挡视线不好的消息当头一棒,林佳捏着薄薄的几页纸攥出折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