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兰亭笑着应了一声,却有点心不在焉。
最近这段时日也不知是怎么的,总是会梦见陆清容。
她不是他见过的最好看的女子,自然也不是最聪明的,甚至有些蠢笨好骗。但午夜梦回,他时常会看见她站在高高的甲板上,张着嘴无声地问他:为什么。
为什么要糟践她的心意,为什么要祸害她的家人,为什么要给她一个美好的幻境,又亲手拿着木槌一点点敲碎。
谢兰亭恍然想起两人第一次私下出去游玩,湖上划船,折花作浆。
那时夕阳正好,他随意侧头就吻了吻她的脸颊。
陆清容的反应极大,一个激灵就将他推下了水,水花四溅,她又慌忙来抓他的手,一张脸羞得通红,却又害怕他真的不会水,紧紧捏着他的手不放。
只这一点反应他就猜到,这人很好拿捏。
他当时心里有过一丝愧疚,但也就那么一丝,仍旧破水而出,迎面重新吻上人家的唇。
陆清容完全不是他的对手,他很轻易地就能将她俘获,一切都如他所愿地在发展。
但现在,大功告成的两个月之后,谢兰亭看着自己的手,仍旧有些不太舒坦。
“来了大人。”外头一串儿姑娘鱼贯而入。
谢兰亭回神,抬眼扫视,却突然目光一顿。
他起身,大步穿过前面两排的人,径直抓住了最末尾处那人的衣袖。
第132章 好大一口锅
面纱朦胧,颤颤巍巍的姑娘抬起头,与他的目光撞个正着。
谢兰亭倒吸一口凉气,捏着她的手腕就问花娘:“这是什么时候来的人?”
花娘被他这反应吓了一跳,连忙解释:“这是月初刚来的,刚来不久,只会两曲琵琶。”
自觉失态,谢兰亭深吸一口气道:“我就留她了。”
“哎好,容娘你好生表演。”花娘招呼了其他人一起离开。
房间里安静下来,谢兰亭再度看向面前这人:“陆清容。”
陆清容肩膀一缩,像是害怕极了,下意识地抱住自己的脑袋:“你别打我,别打我。”
好端端的打她做什么?
谢兰亭拉起她的衣袖,瞳孔一缩。
青青紫紫的痕迹遍布她的手臂,光两只手就这么多伤,身上更是不用想。
他不由地蹙眉问:“怎么回事?”
陆清容怔怔地睁着眼,半晌也没有说话。
谢兰亭突然觉得难受极了。
他轻声与她道:“对不起。”
陆清容脸上不见什么恨色,眼眸里只余慌张,像一片没了归处的叶子,被水推着无可奈何地抵到他跟前。
谢兰亭拿了桌上的点心给她,又替她斟了一杯热茶,想让她定定神。
陆清容拿起点心就狼吞虎咽起来。
他等了好一会儿,见她情绪稍微平缓些了,才又开口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头埋得低低的,她还是不敢看他,只结结巴巴地道:“他们说我爹罪大恶极,我得被充为官妓。”
大盛的官妓虽然卖艺不卖身,但罪臣的官眷一向少不了被报复磋磨,尤其得罪了大人物的,上头关照两句就够她苦头吃了。
谢兰亭有些不可置信:“你不是已经逃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逃又能逃得到哪里去。”
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陆清容又发起抖来,“你能不能帮我说说好话,让他们别再打我了,求求你……”
谢兰亭高高皱起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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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夜本该炎热,但陈宝香莫名就被风吹得后背发凉。
她疑惑地回头看了看。
“客人都走那么久了,难为你还记挂。”张知序将她下巴掰回来,“怎么,没喝够?”
“这酒是苏录事手抖洒我身上的。”陈宝香哭笑不得,“我真没喝,不信你问碧空。”
旁边的碧空老实点头:“真没喝,他们还想灌大人呢,徐大人帮着都挡了。”
上药的手一顿,张知序眼皮动了动。
陈宝香觉得自己后背凉得更厉害了。
老实说,他俩现在这没名没分的,她其实不用特意给他解释什么,但迎着这人的目光,她莫名就有点心虚:“老苏老赵都帮我挡了,也不单他一个。”
“是吗。”
“那可太是了,我还跟他说清楚了,让他以后别再给我送衣裳。”
皮笑肉不笑,张知序道:“他做的衣裳倒是用了心的,料子选得不错,我穿过,我知道。”
“料子不错有什么用啊,完全不是我的尺量,不合适。”
“改改说不定也就合适了。”他嘴角一撇,“只要你开口,他定然乐意改。”
话出口张知序自己先后悔了。
好端端说个话怎么非得这么别扭,他分明不是这个意思。
偷瞥一眼对面的人,坏了,好像生气了,没有接他的话。
现在往回找补还来得及么。
但谁来教教他,这般情况下,他能说些什么来找补?
心里乱七八糟搅和成一团,张知序背脊僵硬,沾着药膏的手指顿在了半空,连呼吸都停住了。
旁边新买的帷帐花纹可真花纹啊,被褥也挺被褥的。
他要不直接道歉呢?
深吸一口气,张知序抬头准备说话——
脸突然就被人双手捧住了。
懵然抬眼,他看见她在笑。
陈宝香似乎轻而易举地就看穿了他的情绪,笑得揶揄:“张凤卿,你又吃醋。”
“……”
耳根发热,他避开她的目光,想反驳说没有,但话到嘴边只变成了一声轻哼。
就她聪明,什么都看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