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深帐暖(605)
南溟向来平静的眼微微低垂,敛去里面心疼怜惜的情绪。
藏在宽大衣袍里的手暗握成全,强忍着将她拥入怀中的冲动。
他微微侧过头去,看了七巧一眼。
七巧赶忙跑过来,用披风罩住了风为欢的身子,拿出帕子递至她手里。
“郡主,再走半条街便是‘一品鲜’,我送你过去,可好?”等风为欢哭了一会,南溟才和声细语地问。
风为欢用帕子擦去涕泪,低着头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往前走。
南溟撑着伞,陪着她慢慢地走。
七巧张了张嘴,本来想跟南溟说“我来替郡主撑伞”,可见后者并没有将伞递给她的意思,便把话咽了下去,只默默和冬至跟在后面,担忧地看着前方。
看着看着,她忽然看出了一股惊心动魄。
大雪纷飞之中,月白伞下,一青一红,并肩而行,仿佛能一直走到白头。
凌冽的寒风吹起南溟宽大的衣袖、风为欢飞扬的青丝,衣袖与青丝触碰之后又散开,来来回回,纠缠不休。
七巧忍不住心想:她家郡主跟南大人其实很般配的……
风为欢的情绪渐渐平复了下来,她吸了吸被风吹得已然冻僵的鼻子,正要开口,冷不防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绊,身子一个踉跄。
一只温暖有力的手搀住了她,耳边传来关切的声音:“郡主,小心。”
“谢谢。”她低声说,并没有察觉一缕长长的青丝,悄然缠上了身边男子白净的手腕。
南溟松开了手,却将那缕青丝小心握在掌心,轻轻摩挲着,身子亦在不经意间朝她靠近了几分。
风为欢踩着地上松软的雪,耳边传来极低的声音,咔嚓,咔嚓——
好像有什么落在了心上,也发出同样的声音,咔嚓,咔嚓。
心跳亦快了些。
天很冷,她的身子已经被寒风吹得有些僵硬,脸上干冷又紧绷,可她却无端生出些奇怪的暖意来:
真希望这条路能一直走下去啊。
第一千零五十九章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了
只是,再长的路,再远的旅程,终究有尽头,更何况只是短短半条街。
“一品鲜”就在不到十丈远处,风为欢却不想往前走了。
“南大人,你觉得我自私吗?”她突然低低开口。
“郡主心胸豁达,与人为善,并不自私。”南溟柔声道。
“那你觉得做自己想做的事,错了吗?”她继续问。
“若所做之事不会伤及他人,不违背律法,自然没有错。”南溟依旧温柔。
“可我想做之事,却让我母妃很恼火,这样算错吗?”她抬起了头,杏眼已然红肿。
“郡主想做何事?”南溟袖中的手指甲摁进了掌心之中。
“我不想随随便便嫁了人,甚至我都不愿嫁人,可母妃却觉得我不可理喻、自私自利。”风为欢的鼻子又酸了起来,杏眼里氤氲一片:“我不想相亲,不想去见那些公子……”
她吸了吸鼻子,仰起头来,努力将眼泪逼回眼眶。
南溟心中似被什么东西锤中,钝钝地疼。
“你不想做这些事,那你想做什么?”同样的话,他又问了一遍。只要她开口,赴汤蹈火他都为她办到。
可这话却把风为欢问住了。
是啊,她不想做那些事,那她究竟想要什么呢?
写出成功的话本,走遍山川大河……但这些,跟今日她烦恼的,并不是同一桩事。
姻缘呢?
她不是不想成亲,只是不想将就着成亲。
她其实也是羡慕大哥跟大嫂那样心意相通、至死不渝的感情的。
她想要的,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的姻缘。
一起笑,一起玩,一起吵吵闹闹到永远。
她要的是这个。
可这些话,她却不好再跟南溟说了——甚至,方才那些都已经僭越了两人之间的交情。
也不知怎的,南溟身上有种莫名让她心安的稳重,这些只有闺中密友才会分享的事,她就这么跟他讲了。
实在很不妥。
“抱歉,跟你说了这么多无聊的话。”风为欢悄悄退后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南溟被迫松开了手,攥在掌心的青丝悄然离去。
手心空荡荡的。
“南大人,今日多谢,改日请你喝茶。”风为欢又成了端庄稳重的长乐郡主。
南溟微微一笑,向来温和的表情却带了些难过:“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了。”
风为欢一怔,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你有难解之事,我听你讲一讲,即便没法替你解答,但有些话说出来,总比憋在心里好。”南溟亦看着风为欢:“朋友之间,本当如此。”
朋友?
浅浅的笑意爬上了风为欢的唇角:“好啊,这话我记着了。你既然把我当做朋友,那我以后便不再跟你客气。”
南溟颔首,含笑道:“无需客气。”
“那——我的话本写好了,你能再帮我看一看,指点指点吗?”风为欢满身的阴霾忽然烟消云散,即便立在风雪之中,她也觉得心情明媚。
“荣幸之至。”南溟眉眼之间皆是笑意。
第一千零六十章 送年货
新年将至,置办年货,清理府宅,张灯结彩,燕王府里一派热闹景象。
风为欢放下笔,抬头见七巧在剪窗花,想了想,从桌上取了红纸来,认认真真写了几个“福”字。
她从小苦练书法,一手字还是拿得出手的。
七巧嘻嘻笑道:“郡主,要不您顺手把春联也给写了吧。”
“物以稀为贵,你见过哪位大书法家的真迹遍地都是的?”风为欢故作高深地喝了口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