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了吗?那是我心动的声音啊[久别重逢](47)
阮语听了立刻低下头,从书包里翻出一盒枇杷膏喉糖,递给他,“不舒服吗?吃一颗喉糖吧。”
说话时,她眼神透亮,没了刚刚恹恹的状态,彷佛这颗糖是他俩和好的开关,不,是讨好他的仙丹。
吴迩低下头,看小姑娘已经将包装纸撕开,讨好地凑到他嘴边。
他思索片刻,低头咬住。
温润的唇透过一张薄薄的铝箔片贴在她的拇指上,像有细微的电流通过,有些麻。
她立刻将手臂收回身后,不停摩挲手指,小心抬眼观察他。
应该是不生气了吧。
其实早不生气了,只是想给小姑娘长长心眼。
看她小心翼翼抬起眼,吴迩嗓音不自觉就软了几分,“除了今晚的事不许再发生,以后给我发的消息,不管是传错还是觉得不需要了,都不要收回。”
出于一种条件反射,她忍不住问:“为什么?”
“因为”此刻他的眼底只倒映着她的模样,看着她下意识靠近想说话,不自觉也弯下腰靠近,“我会朝不好的方向胡思乱想。”
一直到公交到站下车,临近校门阮语才想起还有个东西没给。
匆忙找到邀请函塞入他怀里后,她只剩一句话的时间,“要来啊。”
回到寝室时段姗姗已经洗漱完毕躺在床上练英文听力,看到她回来,她掀开纱帐往下探,朝她挥挥手,“今天去哪儿了?”
“历劫归来。”回到熟悉的地方,她终于放松紧绷的神经,把今晚在酒吧碰到的事说出来,“我都不知道还有这种活动。”
“我也没碰过。”段姗姗趴在床的边缘笑,“下回我们找人陪着一起去开开眼界。”
送小姑娘回校再折返回酒吧,夜已经正式进入第二场喧嚣。
吴迩踏入酒吧二楼时,卡座上只剩高澜斌一个人。
他把人从酒瓶里扯出来,将戒指往桌面上一拍,“自个儿的东西自己收好。”
喝了一晚上的闷酒,高澜斌吐出的气全是杂七杂八一通喝过后的混浊酒气,看到戒指时,他的目光迅速从迷离到清明,这几天藏着憋着的所有痛苦,忽然就关不住了。
舞台上剧烈的大鼓节拍也掩盖不了他的哭声,撕心裂肺,像是要跟谁讨不平一样。
一楼有不少客人都看上来,吴迩两根手指扣着一杯酒,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嗓音很轻,“再等等吧,熬过错的时间,总能等到对的时候”
下半夜高澜斌喝进了医院,辣条被喊过来,唉声叹气的给办了住院手续。
看到坐在椅子上不住揉眉的吴迩,辣条递了一罐红牛过去。
“兄弟,别硬撑着,等等跟我回去还是回楼上陪床?”
这阵子吴迩几乎都住医院,商店街那的房间基本上就剩下洗漱的功能。
年关将近,似乎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最后一个关卡,已经做得够多了,用钱吊着续命而已。
吴迩抠开红牛喝了一口,指了指上头。
辣条用手抹了把脸,眼睛红成一片,“哎要不,今晚你回去睡,我来替你?”
他是真怕吴迩熬着熬着把自己熬没了。
“不用,也许陪床也陪不了几天了,我一天不在就心不安。”
其实就算在,也不安。
吴升已经彻底进入昏迷状态,靠着大量吗啡止痛,病史太久,大家都心知肚明。
“真的没事,我有心理准备。”
他轻笑了下,在虚空中握了握右手,忽然想起阮语将邀请函拿给自己时,手指相触那一瞬间的温热。
下半夜辣条陪着高澜斌,他回楼上陪床。
这几天夜里吴升都睡得不安稳,后期癌细胞转移简直让人痛不欲生。
可今晚似乎有福气降临,病床上的人因为药物睡得很沈,薄薄一层毯子覆盖其上,沿着布料起伏,几乎可见被子下的人是如何骨瘦嶙峋。
已经到最后了。
药物使然,吴升沉睡的时间比以前更久更久,久到有时候他会忍不住在夜半惊醒,伸手去探他的鼻息。
从高中时吴升爆发肝炎,到三年前检查出罹癌开始,直至今日的安宁病房,吴升已经经历过太多次的折腾,也就因为田言在病床咿哑咿哑的哭,着急着连手语都胡乱比划,这个苍老憔悴的不似自己年纪的男人才一次又一次撑下去。
在他心底,到底是不舍得自己的妻儿。
已经不知道签过多少次病危通知书,吴迩在心底跟自己说好了果断干脆不多折磨,可内心深处仍旧会祈祷能多一天是一天。
是你挚爱的,永远都撤不开手。
生死从来不由人,尽管在心底,吴迩已经跟父亲道别过无数次,但即便如此,预料到即将的分离与失去,依旧让人寝食难安,心上像是安了一颗不定时炸弹,希望它爆,又希望它像个哑弹永远安眠。
路灯的暖光一盏一盏从窗外折进来,吴迩摘下眼镜,坐在床边怔怔看着父亲很久。
恍然间,想起小时候吴升开小货车带着他一起上工的事。
那时吴升要是得空,就带着他到处去赌球。
台球被称为绅士运动,可在城乡交界的小地方,台球厅是龙蛇混杂的,是在烟酒中玩的游戏,这样的市井气息中,也培养出一批民间高手,台球厅里赌球是最自然的交流方式,吴升不玩大,赢了几百几千就收手,权当交朋友。
吴迩的球技就是在耳濡目染中让吴升给培养出来。
父子俩在假日打遍球房高手,甚至一度商量是不是要辍学,走丁俊晖的路线拼搏一把。
当然这些计划都只是父子之间异想天开的梦想罢了,他们终究是平凡人,有着平凡的生活。田言是聋哑人,生活起居虽然能自理,却经不起日子的巨大变动,他们一家人战战兢兢守着这一份平凡,一成不变的日子对他们来说就是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