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水母(39)

“……是分离机制……试着催眠看……”

“……倒地位置……尖锐物……海马体受伤……”

“……头部已包扎完毕……”

后来反反复复地沉睡又醒来，直到第一次完全醒来，我靠在病床上，围着病床站了一圈人，白毛、红毛、年轻的、中年的、流泪的、悲悯的，我一个都不认识，陌生警惕地看着他们。

医生站在旁边说需要深入治疗恢复，预计恢复时间是一个月以后。

可是一个月之后我还是没有恢复记忆。

但是我身体已经好了。

每天醒来记忆都被刷新一遍，有一天确是想起了很多，想起了我那无疾而终的感情，想起被我情感极度创伤封存的经历，想起了万山雪，想起了我第一套买的房子，我身边总是一群保镖，我让他们送我去滨海，他们在外边候着，我知道我丢掉了很多记忆，我能记起来的就是我的爱情。

随手找了几个信封，写了几封。邮到挪威的别墅吧，我只记得这一个关于她的地方，她总会看到的，或者看不看到都无所谓。

我泪流满面。

擦干眼泪我叫了一个保镖进来，要他去找邮局帮忙邮出去。

关门后整个世界恢复了安静。

我在这个世界上一直都是孤苦一人的，所有的困难我都得自己扛过去，我从没遇到过这样的爱情，对我来说真的太过奢侈，我是低到尘埃里的人，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尘埃，我什么都做不到，我对很多事都无能为力，我不喜欢那种无力感。爸妈在客厅发脾气，砸了所有的锅碗瓢盆，天下所有能骂的脏话都被骂出来了，我躲在墙角瑟瑟发抖，我不喜欢，我害怕，我真的很害怕，谁能来救救我。

求求了，谁能来救我。

我抱着自己的手腕泪眼模糊。

刀掉在了地上。

保镖听到了声音在咣咣砸门，他们破门而入，一个女保镖扯了布条系在我的胳膊上，直接抱我下楼上了车，火急火燎赶往当地的医院。

他一直在跟我走

当我再度被救回来的时候身边的保镖多了一倍。

我的记忆又被刷新了，偶尔会想起一些片段，都是关于我作为颜如玉的记忆。

直到有一天我的记忆到了在意大利打工。

当然那段封存的记忆还是被封存着。

所以每天醒来都在为自己的重生感到开心，我以为自己穿越到了罗汨身上，每天都会有这种新鲜感。

那段时间我和罗溪都熟悉了很多。

我和他说我想出去玩，帮我瞒着别人，他说会帮我安排船。

到了游轮上的第二天，我就把所有人又忘了个一干二净，而且排除掉所有熟悉的人，挑挑拣拣，记到了fancy如日中天的时候。

……

我竟然忘掉了所有人，奚云也不记得了。

当我的所有记忆回归的时候，是在挪威的医院。

我看着病房的设施。

冰冰凉凉的。

放空自己的思维。

万山雪进来了，手里拿着几封信，看起来是我写给她的那几封。

她还不确定我的情况是什么样的，只是试探着看着我。

我笑着看着她，“你是谁？”

她很悲伤地看着我，“我是万山雪。”

我笑得更开了，“是张岱的万山载雪来的吗？”

她正要回答，我打断了她。

“我也自我介绍一下，我遇到你时叫颜如玉，后来改名叫罗汨。颜如玉是书中自有颜如玉，罗汨是屈原投江的汨罗江。”

她愣住了。

我又继续说，“你想见我父母吗？”

……

我觉得我得见奚云一面，给他一个惊吓。

万山雪知道他的地址，陪着我一起，随行的还有一大堆保镖，大概我晕倒的时候这些人就几个健步飞过来开着车把我载到医院。

安排好挪威的一切之后买了去沙特的机票。

路上我尽力和她谈着我失忆前后的事情，让她对我的恢复有实感。

“……你竟然骗了我两次，你的专业可以算命的事情。”

“还带我看两次极光，第二次都没看到。反倒让我读了我自己的信，我看了之后时空错乱得要命，我一直以为我蹦迪猝死穿越到罗汨身上的，谁知道，世界上根本没有那么玄幻的事情。”

“你们所有人互相认识，我刚开始以为你们不认识，还打算给你们介绍认识一下，后来想着别露馅，原来你们旁观者清啊，就我一个在演戏是吧。”

“我一直以为那是时泽的庄园，谁知道就是我买的，搞得我觉得亏欠时泽很多，我是该找他要回来。”

“一个个扮猪吃老虎，萧遥都敢唬我，时泽都敢趁着我失忆分一杯羹，我要一个个讨回来。”

“还有奚云，……我是真的很对不起他，刚开始我以为他是坏人来着。”

万山雪手里的身体健康测评报告看了一路，尤其是关于脑袋那一块，大概是怕我明天突然又失忆，另一只手紧紧拉着我的。

……

到了确切的地址时。

虽然我已经见了这么多豪宅豪车，我还是觉得，奚云是真的豪门。

我坐在车里给奚云打电话。

他接得很快，带着疑问的口气，“罗汨？”

“叫我如玉。”

他愣了很久，我也在等着他回话，这不是浪费时间，是在等我的总经理认出我。

“你在哪？”

“你的门口。”

我远远看到他从他的豪宅出来，穿过若干个花园，若干个喷泉秋千，十多个大型花柱，十几个花环穹顶。

他脚步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