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墨这个水乡人,骨子里并不那么柔弱。
所以,她怕的不是下雨,不是打雷,即使这种天气的确会让她不太好过。
也不是有人把她搂进怀里说不怕,说我陪你,她就可以得到舒适,可以被治愈。
原以为时间会把一些痕迹冲洗干净,但慕与潇今天发现,没有。
有人停在那里了。
“我很好,谢谢你的关心。”
她的尾音后接着下一句话,没留空隙给慕与潇回复,“我不想听你说‘我不关心,随便问问’。”
她开了个玩笑,让气氛轻松一些。
慕与潇如她所愿地笑了。
柳墨又问:“你妈妈知道你今天来见我吗?”
“不知道啊,跟她说这个干嘛。我工作,她从来不多问的。”
慕与潇感觉到累,可能是心理活动过度,眼神看向一旁的椅子。
询问:“我坐下来跟你说话好吗,顺便回我妈一条消息。”
“不用问我,这是你的房间,你如果想,躺下来说话也跟我无关。”
柳墨说的时候挑了下眉,慕与潇还真看了眼床,摇摇头。
“躺下不礼貌,你不介意我坐就好,你也可以坐啊,干嘛站着说话。”
她说完坐下,将“在工作”三个字发了出去。
又抬头补充:“如果你还有话要跟我私聊的话。”
其实她有点想“逐客”了。
慕与潇没变。
柳墨从她的行为和言谈间找到熟悉感,但,也不是完全跟以前一样。
因为她们不一样了。
因为太久没有见面了。
因为,慕与潇不再喜欢她了。
柳墨将另一条椅子一拖,坐在她身边,不近也不远。
家具以木质为主,这把黑色的,有靠背有坐垫的椅子,坐起来没沙发舒服。
慕与潇心想有钱人真是不愿意放过自己。
柳墨悠闲地打开手机看了眼消息,没什么事。
随意点进家族群,慕与潇舅舅连发了几张在外玩的游客打卡照。
慕与潇妈妈出来捧场,你来我往,聊得很投机。
柳墨从不在这个群里说话,慕与潇也是。
两人常年潜水,连红包都不去抢。
柳墨似乎心血来潮,“我们姐妹俩很久没见了,不如发张合照到群里,他们看到肯定高兴。”
慕与潇没心理准备,又惊又恐地“啊”了一声。
转头看柳墨,舌头几乎打了个结,话都说不利索。
“这就不了吧……”
柳墨骤然笑出了声。
好吧,又是带着点欺负的恶作剧。
慕与潇收回多余的表情,规规矩矩地坐好。
柳墨高兴就好,虽然一点也不好笑,黑色幽默呢。
这张照片发出去,她妈非得当场爆炸,刚才拒接的电话也能成为燃线。
“家事改天再谈,我们聊聊工作的事?我们老板……”
“转移话题啊?你这么喜欢打工,这么喜欢你老板吗?我陪你闲聊,你非要替她干活?”
喜欢老板?
我是人,不是狗。
“我没有转移话题。我知道你刚才都是开玩笑,逗我的。不过就算你是认真的,我也已经拒绝了,我想我们少谈家事会比较开心。”
柳墨被她有理有据地反驳,也没说话。
抿紧唇,点了点头,表情倒没太多变化。
看她有话不说,慕与潇没装傻,积极想了想刚才的对话,哪儿还需要深聊?
她从那些话里拎出了“姐妹”这个关键词。
恍然大悟,柳墨肯定是误会了什么,急着跟她划清界限。
“我必须要跟你解释一下。”
她把柳墨的目光重新唤过来,端正坐直,“这个工作不是我刻意接下,不是我主动想来的,我两天前才知道采访对象是你。”
柳墨轻笑:“我知道。”
慕与潇只当她给面子,随口接的话,没做多想。
“嗯嗯,还有我染这个头发是心血来潮,不是为了吸引你的注意力。
如果一定要问谁派我来巡山的话,那只有我老板了,小旋风也要值班。
另外,我不喜欢她,不要开阶级玩笑。”
柳墨脸上的揶揄之色起来,“嗯,好呢,知道了。”
她等着慕与潇把话说完,她心里明白,其实慕与潇一直以来,说话都挺好玩的。
她听得这么仔细,慕与潇更加确信,自己领悟了柳墨来这一趟的目的。
决定先安抚,毕竟人家现在身份不一般,应该挺怕狂热的粉丝。
“而且你知道,我不喜欢乱说话,我说到就会做到。我说来工作就是工作,说了就事论事也不会随便破坏原则。
你放心,我甚至不会加你多联系方式,如果有需要,你加我同事的就好。
我也不会因为知道你这边的地址,这次结束以后就有事没事来骚扰你,做你的私生饭。我有我的职业道德。”
慕与潇信誓旦旦,“工作顺利结束以后,我们肯定毫无牵扯了。哪怕再谈合作,也是我老板跟你的事情。我会有多远走多远,就跟之前一样,离你的世界远一点。”
听完,柳墨眼里的笑意全无,极不清晰地“嗯”了一声。
窗外雨停了。
玻璃窗上的雨痕还在源源不断,一道一道地将视野模糊。
镇子,山水,草木,墨色的云朵,如被泼了水的国画,潋滟朦胧。
柳墨把玩着手里的手机。
慕与潇见她不光听进去了,表情都正常多了——终于不再装熟人、装幽默来套自己话了。
跟着放心许多。
她又朝柳墨无害地笑了一下,自以为蛮礼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