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兽的豢养者:The Fucking Blue Beard(60)
苦涩的茶香霎时盈满了蓝胡子鼻腔,盖过漫天的铁锈气味。
「够了,法兰,让你的噩梦止于枕上吧。」
三秒、两秒、一秒。
蓝胡子默数了三秒才推开紧拥住他的手,拍了拍湿透了的外套胸口,摸出被压得皱巴巴的白色菸盒,敲出一根叼在嘴里。
「止于枕上的不叫噩梦。」
话语因嘴里叼着菸的关系,有些模糊不清,蓝胡子动作略显僵硬的从裤子口袋摸出银制打火机。
大雨淅沥沥的下着,他试图打亮打火机,但不管试了几次,自打火机窜起的橘焰总是乍现又消散,徒留阵阵空虚的喀嚓声。
蓝胡子咒一声,将打火机甩进泥坑,接着心情极度恶劣的往倒在地上失去知觉的萧子麟踹了一脚又一脚。
「妈的,狗崽子!」
蓝色的湿发再度垂到额前,遮掩住了绝美的面容,龇牙咧嘴的狂态像头负伤的兽而非人。
正当蓝胡子揪起昏过去的萧子麟褐色的短发,抡起拳头准备往毫无招架之力的人身上招呼时,一道明亮的火焰划开雨幕在他眼前亮起。
吴不知何时将扔到水坑中的打火机捡回来,而且一点就燃起了。
蓝胡子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冷笑一声,松开手任凭昏过去的人重重坠下,才叼着菸凑去。
「不然是什么?」菸点上后,吴将打火机稳稳地放回蓝胡子的外套暗袋中。
「嗯?」尼古丁稍稍舒缓了焦躁,蓝胡子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
「您说,会止于枕上的不叫噩梦,那叫什么?」
蓝胡子没立刻搭话,单手插在口袋,慢悠悠的抽着菸。
稀微的火光在漆黑中随着吸吐明灭闪烁,灰烟从唇畔溢出散入雨中,模糊了仰望天际的冷峻面容。
「美梦。」
05、琥珀色的自毁模式(下)
清晨七点,铭黄的车灯打亮了朝汽车前行的二人。
远远看去,两人勾肩搭背的亲暱感,像极了在雨中漫步的爱侣。
然而将这美好画面中破坏殆尽的是,蓝发男子右手像孩子抓着布偶般,抓着失去意识的某人的左腿,无视满地粗砺的石子路与年久失修的坑洞,毫不留情的往前拖行。
整个过程,蓝发男子脸上始终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浅笑。
蓝胡子与吴合力将被汽车防水布和束带绑得像木乃伊萧子麟,改抛进相对容易监视的后座,便将汽车驶上快速道路。
这段期间,吴都未曾开口。
「那是最后一支抑制剂吧?」蓝胡子朝挡风玻璃喷出一口白菸,使车厢内的重焙茶香染上比焦味更刺鼻的菸草气味。
「是的。」面无表情开着车的吴生硬的回话,从语调中可以听得出强压下来的怒意。
「干嘛浪费在狗身上啊?」
「因为人质之所以能成为人质的大前提是,得活着。」吴沉着嗓子说。
「我没要杀他吧?」蓝胡子无视空气中鲜明的怒意,挑起好看的一弯细眉。
「但我会。」吴握着方向盘的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成了死人白。「那个男人已经疯了,要是不想办法让他停消一会,他会……」
吴顿了一下,深深的吸了口气,稳住越发高涨的情绪后才开口。
「我不会放任他杀了您。」
「啊,又是这件事。」蓝胡子象是要赶走什么恼人的虫子,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我还在呼吸吧?没死吧?少在那里小题大作了。」
吴静了下来,没反驳却也没有认同。
雨刷滑过玻璃的摩擦声,皮革座椅特有的气味,全都如同驶离风纪署时,什么也没有改变。
车厢再度剩下引擎运转的声响,寂静得就象是对话不曾存在。
蓝胡子将目光转向车窗,凝视着打在窗上的雨滴。
水珠被狂风推往后方,在不断碰撞与凝聚中化成一颗颗剔透的大水珠,它们吞噬彼此的动作是如此急切,彷彿只要吞噬了谁自己就不会消失、就有机会抵挡强风。
愿望愈大,压力愈沉,最终拼命凝聚的水珠仍扒不住窗框,向后坠入无边的漆黑中。
蓝胡子觉得自己周身的一切就象是雨珠,焦渴、痛苦、欲望与悲伤,彼此吞噬,最后揉成一颗巨大混浊的水滴。
然而,不同于终会消失的雨滴,这些情感被浸泡在蜜糖色的树酯中,随时间掩埋、挤压最后凝结成了一滴永不会消失的琥珀。
「您还记得北极星吗?」吴轻声开口。
「不记得。」蓝胡子眨了眨眼回过神,发现自己答得太快而啧了一声,将叼在嘴边的菸屁股往手套柜一弹。
「北极星得挂在天上,北斗七星才有存在的价值。」吴执拗的继续说。「我……」
车窗倏然下下滑开,打断吴在唇边亟欲浮现的字句。
狂风夹着大雨灌入车内,用了不到一秒的时间,便将原先干燥舒适的车厢变成一场灾难。
蓝胡子沾满泥泞的皮鞋踩上座椅,他一手抓着汽车顶棚把手,另一手高举入倾盆的雨中,将半身挂在车窗外放声大笑。
「喂!吴老板,外面什么狗屁都没有,哪来的星星啊?哈哈哈哈哈!」
吴没料到蓝胡子会突然开车窗,惊慌失措的空出一只手,试图拉回挂在窗边的人却被一脚甩开,那条踹人的长腿半秒都没浪费,旋即收脚以鞋尖往副驾座位下方一勾,勾出了不知何时放在那里的冲锋枪。
「喂!狗子们,天上最亮的星星不见啦!你们都来找啊!来啊!」
蓝胡子抄起冲锋枪,以一个几乎要跌出车厢的危险姿势倚靠在车窗边缘,朝后方趁雨贴来的暗色公务车,火力全开的射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