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居蟹的春天(19)

李小蟹跟在狱警身后，穿过了至少四道门才到会见大厅。

诺大的空间陈设极为简单，牢固无比的透明玻璃格在中间。

狱警带他们进了一个单间，说道：“按国际法规亲属病危犯人是可以去探视的，但程序繁琐要层层审批，高子欣能跟你们见面是特批的，等会要听从安排，不要刺激犯人。”

李小蟹连忙表示他们只是打一通视频电话，打完就走。

高子欣戴着手铐进来，她已经得知母亲病危的事，看上去哭过一大场，整个人十分憔悴。

狱警一只手放在她的肩膀上，用力压了压：“人家是特地赶来探视你的，好好聊。”

李小蟹稍显局部的站起来，做自我介绍，说明他们的来意。

高子欣的年纪和李国强还小，却已是满头花发，素颜显得她苍老憔悴，整个人消瘦而阴郁。

“我知道你，母亲来的时候偶尔会提及你们父子，李小蟹，谢谢你和你朋友！我是个不孝的女儿，事到如今还要麻烦你们才能见我妈最后一面……”

池斌抬手阻止她继续：“我们先跟医院那边视频。”

高子欣紧张地整理头发，李小蟹坐到她身边给刘艳打视频。

视频接通后，高子欣看到病床上带着呼吸机，病入膏肓的老人瞬间就绷不住了。

“妈！”她下意识夺过手机，凑近屏幕，似乎这样就可以离母亲更近一些。

高子欣有一肚子话，这时候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她捶着胸口哭得喘不上气，只一遍一遍的喊着妈。

陈奶奶听到女儿的声音，仿佛回光返照般抬起手去揪呼吸面罩，护士过来阻止，刘艳把她拉到一旁说了两句护士才迟疑着过去帮陈奶奶摘下面罩。

陈奶奶的精神状态看上去好多了，甚至能把床摇起来靠坐着。她用不舍的目光一遍遍打量视频中的女儿：“欣欣......妈给你攒了一笔钱，出来之后要重新开始，好好生活。”

陈奶奶清楚这个社会很难接受有过案底的人，女儿没有结婚，也没有子女，等自己死后下半辈子还不知道要怎么度过。

她无能为力，只好省吃俭用攒钱，哪怕女儿日后能用它开个小卖店糊口。

高子欣从小就缺少父爱，当初她挪用公款，就是爱上了年长她十岁的上司，男人指使她犯罪再拿着那笔钱远走高飞远渡重洋。

高子欣把自己的人生赔进去，这十年来她痛苦后悔，最对不起的人就是母亲。

这个含辛茹苦拉扯她长大的女人，这辈子都没有享福的机会。

“妈，我对不起您！”高子欣把手机塞给李小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砰砰砰磕起头：“下辈子我还当您女儿，连带这辈子的一起孝敬......”

狱警要把她搀扶起来，被池斌阻止了。

这已经是高子欣作为子女，在母亲弥留之际最后且唯一能做的事了。

探视时间只有三十分钟，绝大部分时间是高子欣在说，陈奶奶在听。

女人说自己这些年在监狱里踩缝纫机，已经攒下了五万块钱，她出狱后打算用这笔钱贷款买辆车开网约车，将来攒够了钱就去旅行......

陈奶奶笑的一脸欣慰，她等不到女儿出狱了，但至少看起来高子欣对自己未来的人生还是很有规划的。

探视时间结束后高子欣还握着手机不撒手，直至狱警出言警告，李小蟹和池斌被强行请出去。

二人站在外面唏嘘不已，这时刘艳的电话打过来：“陈奶奶刚走了，没受什么罪，闭眼之前老人还让我替她谢谢你们。”

李小蟹轻轻嗯了一声，头顶的乌云飘过来遮住阳光，片刻后被风吹走，四周又恢复了原本的明亮。

第 11 章

不管愿不愿意，一天只有二十四小时。

时间不会停下来，一如日月交替，生活也永远不会让人做足准备。

陈奶奶突然病逝，一应事宜就落在了李小蟹肩上。

狱中的高子欣自然是感激不尽，她让律师给了李小蟹一笔不菲的钱，委托他全权处理老人的后事。

李小蟹虽然有点措手不及，但好在一回生二回熟，尽力把一切都处理的有条不紊。

经此一事也让李小蟹感触很深，他看到陈奶奶对女儿的担忧和挂念，感叹天下的父母恐怕都盼着子女生活美满衣食无忧。

如果李国强泉下有知，恐怕也会对他现在的生活状态失望吧。

李小蟹想让自己过的好点，至少有件事做，生活也有点盼头。

他找到池斌，局促不安道：“上次你说的美食博主，能再详细跟我说说吗？”

池斌面露意外，继而转为惊喜，他简直太愿意了。

“你想听什么？算了，我把知道的都告诉你吧，先从流量三巨头说起。”

池斌有足够的耐心和时间，他怕李小蟹听着听着就烦了，硬是把科普讲成了八卦。

不过李小蟹下定决心要改变，他这个人的执行能力向来很强，甚至拿了本子出来做笔记。

“美食博主的门槛低，天花板却很高，但这个赛道竞争比较大，要做出爆款视频就得有个人特色和风格。”

池斌用欣赏的目光打量李小蟹：“你外形条件很好，又会做饭，所以一定要真人出镜。再说这间老房子，也很有海边小屋的感觉。”

李小蟹被夸的不好意思，但池斌又给了他莫大的勇气。

“我要做什么？平时吃的家常菜吗？”

“对，也可以带点地方特色，今天就开始拍吧。”

“这、这么快吗？”李小蟹完全没有准备好。

“又不是很复杂的事，总归也要吃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