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之死(114)
除了主路,小区其他的路段路灯并不是很多。信步在幽径上,不过一会儿便听见身后也有窸窣的脚步声。道路狭窄,想着自己走路很慢,苏乙便好心地往左边让了一下。
那人却依旧跟随在自己身后,没见有超过他的势头。
大抵是别人在散步。大多时候苏乙都很少察觉到危险,很可能是对自己的定位——无人在意一个瘸子,所以他很放心大胆地朝着那又黑又深的路往前走。
直至被人用肩膀撞了一下。苏乙瞪圆眼睛,一个站立不稳摔进了旁边的灌木丛。
苏乙嘶了一声,发现自己手腕被树枝划出了一道伤痕,他立马叫住了那人:“喂,你…….”
抬眼,那人回过来看,单是站立不动,并不是像要说一句抱歉的意思。即使光线不好,也依旧能看出是不太好惹的样子,面目狰狞,并且脖子上长着一片红斑。
属于是社会上最不好惹的家伙。
苏乙还未来得及说出口的“喂!你这人是不是没长眼啊!”迅速变成,“…我觉得你其实可以好好看路的。”
那人听见也不见有什么自我反省,只是上上下下地打量了苏乙一眼便离开了。
自认倒霉,苏乙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树叶,不再去取最后一个快递便折路返回了。
一回到家,苏乙放下快递就赶紧去找碘伏。刚找到药箱盒,便听见门声。
是谢斯聿回来了。
“在找什么?”谢斯聿似乎总能关注到他的一举一动,他换好鞋后就向苏乙这里走来。
“没什么。”苏乙心里噔了一下,又把药箱盒放回去。
看见苏乙脚边的两个纸盒,谢斯聿随口一问:“你出去了?”
“嗯,去拿了快递。”
往常他一回家,苏乙都会很主动地跑到门口迎接自己,或者是伸手索抱。
今天不太一样。谢斯聿感觉到一种难言的情绪,后知后觉那是被冷落的心情。所以他从背后轻轻抱住了苏乙的腰,下巴垫在苏乙的头顶上,原本想问苏乙晚上吃了什么,随意那么一瞥,就发现苏乙的手腕上被什么“利器”划伤了。
“手是怎么了?”
苏乙脚刚腾空,又立马被人放下来。
谢斯聿目光一片冷然,表情格外可怕,两只手都抓住了他的手肘,力气很大。
苏乙最怕他这样了,身体本能地挣脱了一下,想把手伸回来,“就是拿快递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他这样反抗,更像是在遮掩什么。
这样的说辞,谢斯聿在高中也听过。那时候苏乙就很容易被人欺负。谢斯聿不太相信,把人拉到灯光下面,前前后后检查了一番,发现苏乙的手腕上有划伤,下巴那里也有一个小口子。
“没事的。”苏乙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被谢斯聿按碎了,他又重复了一遍,“真的没事。”
“没事怎么会流血?”
“不小心弄的,可能是被树枝划的。”
“真的是这样?”
苏乙闷声点了点头。
谢斯聿去拿药箱,回来后表情也很难看,“晚上去取什么快递?你腿本来就没恢复好,乱走什么。”
“我没有乱走…..”苏乙声音越来越低。很想说被人撞了一下,但那样更会让谢斯聿担心生气吧,他好一会儿都低着脑袋任由谢斯聿给他擦药。
原本白净的皮肤现在被划出了一道不小的痕迹,谢斯聿脸色越来越不好。即便是看着梁宁鼻子都快打歪了也没有这样揪心。
“你要不要吃蛋糕……嗯,你是不是今天已经吃过了。”苏乙转眼间就把话题转移,表现出好像根本不上心于这点“小伤”。
但谢斯聿可见地非常在意。他压抑着情绪,但还是耐不住说了一句:“没心情吃。”说完后就把苏乙的手放下了。
此时苏乙就像被一个小针刺破的气球,原本膨胀,此时窜地一下化成一个碎片。
“去洗澡。”谢斯聿毫不知情苏乙的消沉,“你自己看你这一身。”
他的目光落在苏乙膝盖上的泥土。这样说得好像苏乙一身很脏兮兮的样子。
他没发现苏乙眼角有点红,随后去给苏乙找睡衣,又提醒苏乙把那只手举起来洗。
苏乙慢慢悠悠地移动到浴室,形如蜗牛,他把衣服脱掉,因为被谢斯聿说了,也没有什么心思好好把脏衣服收拾到衣篓里,就那么情绪萎靡不振着,从客厅脱了一路到浴室。
浴室灯光过于白亮,有点刺眼。往常洗澡还会乐呵呵地哼个小曲,当下也那样饱满的兴致了。
苏乙很沉默地挤了挤沐浴露,给自己洗了一个格外低迷的热水澡。
谢斯聿从卧室走出来就看到了一地衣服的场景。意识到苏乙这是在发小脾气。
但这样的脾气如果是源于把自己受伤当成小事,不愿被人那样说。相对的,谢斯聿也不会容忍。
要知道苏乙从站起来到现在经过了多少个日夜,没有人比他更在乎苏乙的身体。重新恢复健全的人也很容易因为一件很小很小的事情就倒退回去。
谢斯聿不敢那样想,也不愿看到。相比苏乙,好像谢斯聿才是最害怕的那一个。
所以他推开浴室门,在热气腾腾里把苏乙的睡衣放在旁边的置物架上。
“外面是怎么回事?”他问道。苏乙半只手举起来,愣了一下,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问题。
“今天我不会惯着你,洗好后自己把这一地的衣服捡起来。”
听到这里,苏乙也生出了一丝脾气,“我…我自己会收拾好的!不用你惯着我。”
两人就那样互相看着,最终谢斯聿也没有退让,只是给他把门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