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殿玉阙(148)
姜哲怒道:“天子金口玉言,如今却出尔反尔!”
苏焕在屋外拦着姜哲,天子没发令之前,他断然不敢放入进去。
“是爹的声音,爹平安无事回来了!”姜月如擦干眼泪,梨花带雨的脸上终是露出一抹笑来。
然而这一抹笑,恰恰刺入刘胤的心脏,异常刺眼。
刘胤淡声说道:“回姜家吧,朕允诺你的,还了你爹清白。”
姜月如愕然一愣,有些意外,甚至有一瞬间怀疑听错了,眼前的男人竟如此好说话?
她从罗汉榻上起来,欠身告退,转身前有些不放心地看了眼那已经晕出血的纱布。
纤瘦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屋子里,刘胤的目光透过窗楹,看着父女二人离开,直到姜月如的身影彻底不见,他才缓缓敛了视线。
刘胤敛眉,失神地靠着罗汉榻,幽深晦暗的目光落到染血的纱布上,背影略显孤寂疏冷。
安静的屋子里,刘胤的耳畔一遍又一遍响起那些啜泣的话,脸上阴云密布。
事情走到今天这一步,他从一开始逼迫她,就错了吗?
然而在一起时,她也有愉悦的时候。她主动回应着,攀着他的肩膀,勾缠住他的腰。
她并非全然无意。
扯裂的伤口隐隐作痛,刘胤微微敛眉,这份痛意让不能忘记惊心动魄的那一幕,恐惧紧跟着袭来。
不敢相信她再次决绝赴死会是怎样的场景,倘若亲眼见着她倒在血泊之中,他会疯掉的!
他失去理智之下,甚至会做出更加疯狂的事情。
刘胤薄唇紧抿,胸膛缠绕的白色纱布晕出一抹鲜红的血,他伸出手来,骨节分明的长指在那处逡巡。
倏地,长指落下,用力按了按伤口,痛意加深几分,直到指腹触到温热粘稠的濡意,他的手才缓缓离了。
因为这按压,伤口又裂开了,纱布上渗出的血,逐渐染红了一片。
刘胤垂眸,藏起幽暗眼底的那抹疯狂偏执。
她怎么可能不心软,他可是念念最关心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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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隔壁宅子回到姜家,甫一进屋,姜月如便跪了下来,双眼因为哭过,还是红肿的。
姜月如:“爹,一切皆因女儿,是女儿不孝,害爹爹受了这场牢狱之灾。”
姜哲将女儿扶起来,见她又在哭泪,那双眼睛都已经肿了,可见方才在天子面前,没有少哭。
他心疼道:“莫要说这种傻话,爹爹怎会怪你?”
他无奈又无力地叹息一声,“怪爹爹没有带你走远,还是让天子找来了。”
姜月如摇头,擦了擦泪,说道:“只要是天子想要的,便没有寻不到的,天子找来是迟早的事,又非头一次了,只是女儿没有想到天子的动作这般迅速。”
姜哲咬牙切齿,内心逐渐不安。
眼下被天子盯上,一时半会儿定然是带不走念念的,怕就怕天子一意孤行,强行带念念回宫。
他拦不住的。
“今日在隔壁,天子可有为难你,责备你私自出逃?”姜哲担心问道,他被带走的时候,便感觉这事蹊跷,内心隐隐不安,果然是天子的手笔。
为了让念念主动上门央求,竟使出如此下作的手段!
当初先帝驾崩,他想带念念回蜀地,天子以此为条件,让他潜藏在肃王身边,此时又以他为饵,逼得念念主动送上门去。
姜月如摇摇头,自然是不能让爹爹担心,“虽然与天子起了纷争,但好在事情都解决了,天子没有降罪。”
她私自出逃,天子没有降罪爹爹,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这次恐怕是无处可逃了。
“爹爹今日受了惊吓,先坐着,女儿去厨房烧一锅水,再折一枝柳条,给爹爹去去晦气。”
姜月如说着便要离开,被姜哲拉住,“厨房生火烟大,别去了。”
他可不忍心让女儿被那烟气呛得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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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一阵晚风袭来,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厚厚的云团逐渐散去,露出一轮皎洁的弯月。
姜月如抱着闹闹站在窗边,下意识往隔壁的方向望去,树影婆娑间,依稀能看见隔壁零星的烛火。
姜月如揉着猫耳朵,有些生气地说道:“闹闹,你是我养的猫,怎么能叛变!以后不准再去隔壁找他了!”
她皱了皱眉,疑惑道:“天子的性子那般冷,不怎么喜欢猫,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竟还与他亲近上了。”
在宫里,她就没见过天子养猫,闹闹性子凶悍,不爱搭理生人,他是如何在短时间内驯服它的?
闹闹忽然叫出了声,蜷缩在她怀里,仰头看向她,伸出粉粉的舌来舔着她的手,似乎在与她服软。
姜月如长指摸了摸它的脑袋,望向隔壁的眸子暗了几分,舒展的眉慢慢拢起,面色不佳。
他真是一个偏执的疯子,剪刀毫不犹豫地刺入了胸膛,他龙体金贵,若是有个闪失,她便成了弑君的罪人了。
今日这么一闹,天子应该会改变些许吧。
姜月如心里没谱,揉了揉闹闹的耳朵,低声说道:“是吧闹闹?”
“喵喵~”
闹闹回应着她,脑袋在她的掌心蹭了蹭。
凉飕飕的一阵风吹来,姜月如打了个寒颤,将闹闹放下,伸手将窗户关上。
她搓了搓微凉的手臂,回了床上。
闹闹跟在她的身后,跳进床榻前的小窝,踩了踩柔软的垫子,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大抵是太疲倦了,姜月如的头一沾枕头,没过多久便睡着了。
一夜无梦,睁眼便天亮了,许久没有睡过如此舒坦的觉了,姜月如伸了伸懒腰,从床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