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作惊华(495)
时辰一点点流逝,天窗外已经一片漆黑,这时,傅玦忽然站起了身,他看了戚浔和宋怀瑾一眼,“你们跟我来——”
一行人出了地牢,到了后堂,傅玦立刻命人拿来纸笔。
见戚浔和宋怀瑾不解,傅玦道:“此案查到现在,与瑶华之乱的牵连甚多,谢南柯虽是不认,但他必定是徐铄之无疑,本王打算趁夜入宫面见陛下禀告案情。”
宋怀瑾看了一眼天色,“这么晚了,王爷何不明日早朝之后再禀告?”
傅玦只道:“今夜最好。”
宋怀瑾没反应过来,戚浔却知道傅玦的打算,若禀明了案情,建章帝必定明白瑶华之乱尚有内情,如此,便能阻止问斩明叔,而两案若能并案,甚至重新查办旧案,那便是最完美的结果!
纸笔送来,戚浔立刻帮傅玦侍墨,傅玦提笔,稍作沉思,便行云流水写起来,这是一份陈情公文,傅玦写的字字力道千钧,比以往任何一份公文都来得谨慎。
小半个时辰之后,傅玦方才停笔,此时已近二更,夜色如泼墨般漆黑,傅玦命人备马,到了刑部衙门之前,又吩咐林巍送戚浔归家。
戚浔望着傅玦翻身上马的背影,一颗心没由来得慌乱起来,等马蹄声响彻长街,她掌心更漫出了一层薄汗。
宋怀瑾在旁叹了口气,“王爷此举,与前次信王案一样,是冒了极大风险得,也不知陛下要做何批复。”
戚浔没有接话,事已至此,她心神不定,留下又无益,便提出告辞归家。
林巍留下送她,但当马车驶出了衙门大街,戚浔忽而敲了敲车璧,对林巍道:“林侍卫,先不回家。”
……
傅玦深夜入宫,悠长的宫道之上,只有他带着随从疾步快行,等进了第一道仪门,便遥遥瞧见未央湖的方向尚是明光大亮。
他知道,那是明日太后千秋寿辰设宴之地。
收回视线,傅玦朝崇政殿的方向快步而行,等到了殿门之外,杨启福先一步等候在殿门之外。
“王爷如此晚了入宫,可是有何要事?”
傅玦道:“前次两位姑娘受害的案子,有了进展,事关重大,不得不来找陛下禀明。”
杨启福笑道:“陛下本已歇息,此刻正在更衣,还请王爷稍后。”
傅玦自然应是。
等了半盏茶的功夫,殿内才亮起明光,建章帝的声音遥遥传来,杨启福为傅玦开了殿门,“王爷,请吧——”
傅玦进了殿门之时,只看到建章帝随意挽着墨发,身上只罩着件道袍,见他入内行礼,没好气道:“到底是什么事,这样晚了还来见朕?”
傅玦肃容道:“案子有了极大进展,有些推测,微臣早前不敢直言,如今却觉若不禀明陛下暗自调查,便是欺君之罪,这才深夜入宫搅扰陛下。”
建章帝抬了抬眉头,见傅玦呈上公文,杨启福立刻上前接过递给建章帝,又命宫人点了两盏明灯送上御案,好令建章帝看的清楚些。
灯火不仅映亮了公文,亦映亮了建章帝的面容,傅玦站在殿中,只见建章帝的表情极快变得黑沉,那双素来睿智温厚的眼眸,亦在看至一半后变得冷沉起来,傅玦甚至看清楚,建章帝握着公文的指节越来越紧,像是要将公文撕碎一般。
分明只过了半盏茶的时辰,可傅玦却等得如同过了半日之久,建章帝从头再看时,无波无澜地道:“这个叫谢南柯的已承认是他杀了吕嫣。”
傅玦颔首,“正是。”
建章帝看着公文,可心思却像去了别处,他沉吟一瞬,缓缓抬起视线看傅玦。
他眼瞳晦暗,目光迫人,像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又像在审视傅玦,半晌,他冷冰冰地开了口:“那刑部可结案了。”
177. 九牵机38 要舍掉性命吗?
傅玦早有所料, 但看到建章帝如此果断,他心底仍是一沉。
他望着建章帝,“陛下不想让微臣查下去?”
建章帝将公文放在御案一角,开口时带着些语重心长, “傅玦, 你常年身在幽州, 你父亲教你兵法,却一定未曾教你朝堂权衡之术, 如今并无铁证,只凭几个当年参与瑶华夜宴之人刚好出现在同一个案子之中, 你便要信了一个无名小卒之言,去怀疑当年之定论?”
“当年是先帝定案,诛杀了三家罪族,如今你要推翻定论,那便是天大的冤案,而你竟怀疑长公主和驸马与旧案有关,长公主是皇兄的亲妹妹,她怎会戕害兄长?”
说完这些, 建章帝语气沉肃了些, “你和你父亲将幽州驻军治理的极好,但朝堂不是军中, 没有那般黑白分明,朕若真按你想的去办,那朝堂上便要翻天了。”
傅玦冷静地道:“那齐明棠和吕嫣的案子呢?”
建章帝又瞟了一眼公文, 忽然抬手,将公文放去案角的宫灯上,火光“嗤”地一声点燃了纸页, 一旁的杨启福立刻上前,“陛下,让老奴来——”
杨启福接过引燃的公文,傅玦眼睁睁的看着数页白纸黑字化为灰烬。
建章帝叹了口气,“长公主与驸马多年来十分不易,既然你只查到了这个谢南柯身上,他又不愿招出幕后主使,那在他此处结案,是最好不过,或许是长公主和驸马,也或许是其他人,这都不重要了。”
傅玦自然不甘,“陛下——”
“傅玦,你还是太年轻了。”
建章帝打断了傅玦的话,“朝纲稳固,国运才可昌隆,朕这个位置,坐的并不容易,万事皆要权衡利弊,你可知你这份公文若流落出去,朝上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