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思绪被屋外的一声佻薄男音打断:“在下墨曜,见过尊主。”
晏琳琅眉心一拧,也没起身,慢悠悠隔着门扇问:“夜深露重,长公子不入室休息,来这里作甚?”
墨曜在庭中探了探脖子,捧着一个金钟样式的法器殷勤道:“今夜府中偶生微澜,虽已处理干净,但余波未平,故特来奉上防身法器,愿能护得尊主仙体无恙。”
仙都之主哪里需要这等法器防身?不过是寻个借口搭讪罢了。
单论样貌,墨曜也算得上风度翩翩的俊俏人物,可惜欲念重了些,气质油腻轻浮,令人生厌。
晏琳琅撑着下颌,敷衍道:“心意已领,大公子将东西放那儿吧。”
墨曜放下东西,却并未离去,又七搭八扯道:“明日午时,在下欲于雅阁设宴,为尊主接风洗尘,也好一尽地主之谊。不知尊主可否赏脸莅临敝地?”
晏琳琅眼睛落在眉心一点红的傀儡小婢身上,顿了一息,话到嘴边拐了个弯,笑道:“好啊,盛情难却。”
果然,小婢收拾茶盏的动作明显滞了一滞。
墨曜握拳捶掌,喜滋滋的走了。
晏琳琅眼尾含笑,故意拉长尾音,用屋内之人刚刚能听到的声音道:“这位墨公子人真好呢!又是送好吃的,又是送防身法器,人也长得好看,真是个体贴的好人……”
哐当一声脆响,额间朱砂的傀儡小婢打翻了一只茶盏。
茶水在桌布上晕染出一片污渍,小婢却顾不上擦拭,端着茶托就要走。
晏琳琅缓缓眯起促狭的眼,唤道:“站住。”
傀儡小婢恍若不闻,加快了僵硬的步伐,同手同脚地往外跑。
晏琳琅哪里肯让她跑?
当即抓起那只打翻的茶盏,悬腕一击,正中傀儡小婢的后心。
小婢直直的往前扑倒,茶托茶壶摔了一地。
晏琳琅飞身而落,盘坐在傀儡人的腰上,掀开她的青衣短衫一瞧,果见其衣领下贴着一张熟悉的小纸人——
玄溟神主的小纸人。
“果然是你啊……”
晏琳琅伸手揭下那片薄薄的纸人,拎在眼前瞧了瞧,眸底有轻浅促狭的笑意漾开,“殷、无、渡!”
小纸人王八似的扑腾几下袖子,双脚一蹬,不动了。
第50章 第五十章 艳鬼
小纸人被晏琳琅抓了个正着, 也懒得躲藏了,一动不动地躺在她的掌心,戳它不动, 叫它不理, 颇有几分生无可恋的颓丧。
可晏琳琅一旦离开去做别的事情, 它又悄悄爬起来粘在她的袖纱上, 跟着到处跑。
白妙欢欢畅畅洗了个澡回来,甩着湿漉漉自然卷翘的长发, 将记载了傀儡宗周遭路况的水镜呈给晏琳琅看。
待晏琳琅将水镜中的信息览毕, 白妙已经抱着枕头在榻上睡着了。
自从殷无渡走后, 妙妙一直都是粘着她睡,像是不肯长大的小孩儿。晏琳琅并未唤醒她, 抬指解了外衣随意一丢,翻身侧躺在榻沿上, 骨肉匀称的长腿自裙纱下隐现, 微微屈着。
烛火昏黄, 小纸人被压在衣袍褶皱下, 艰难地探出头来, 见到榻上如海棠醉卧的少女,一顿, 缩回衣料中。
过了片刻, 它复又探出薄薄扁扁的脑袋,起身一跃, 轻飘飘落在了榻边, 背对着晏琳琅折身坐下。
看样子, 是要在这里守夜。
晏琳琅慢慢睁开一侧眼眸,抬指一勾, 以灵力缚住纸人将它召来面前。
修士的灵力无法与神力抗争,只要殷无渡不愿,随时可以操控纸人挣脱她的桎梏,亦或是自毁。但他并未这样做,而是老老实实地任她抓住。
晏琳琅眼眸一弯,将纸人轻轻压在了枕角下,放在离她最近的地方,而后懒洋洋打了个绵长的哈欠,倦怠道:“睡吧,没人伤得了我。”
小纸人挣扎无果,索性不动了,安安静静躺在她沁人的发香中。
翌日,晏琳琅翻身醒来,小纸人仍躺在枕边的位置,袖边被压出了明显的折痕。
晏琳琅散着乌瀑般的长发,捻起纸人轻轻晃了晃,没有半点反应,又置于掌心感应一番,依旧空荡荡察觉不到半点神力气息。
糟糕,莫不是压没了吧?
……
用过早膳,便有傀儡侍从操着平直生硬的口音前来传话,邀晏琳琅去暖阁赏花玄谈。
只不过邀请她的人并非墨曜,而是昨夜才打过照面的墨昭昭。
“墨曜那倒霉蛋,哈哈!他昨晚走夜路掉进池塘里,那池塘的水还没到我的腰深,他愣是软脚虾似的爬不起来,险些被淹死,跟随他的傀儡人就那么呆呆地看着他扑腾,连基本的‘护主’都做不到,就这手艺,亏他还是傀儡宗未来的宗主呢!真丢人!”
墨昭昭是个直性子,昨夜与晏琳琅不打不相识,已然将她当成了自己人,讥讽起自家不成器的哥哥来可谓是毫不留情。
“后来侍从好不容易将他救上来,他非说是有人从背后踹了他一脚,所以才跌进了池塘……尊主是没瞧见他当时的样子,又窝囊又狼狈。回到房间后,他的炼器室又突然走水起火,闹腾了一夜。”
晏琳琅佯做讶然,表达了一下客居之人的关切:“令兄没事吧?”
“死不了,不过是惊惧交加,晕过去了而已。”
墨昭昭幸灾乐祸道,“我们傀儡宗机关防御之术最为卓绝,两刻钟便将大火扑灭了,不曾影响到其他房舍,只是烧了墨曜的炼器炉和几张画像。”
“画像?”
“前任仙都少主晏琳琅的画像,那可是墨曜的心头宝。”
墨昭昭冷不丁爆出一桩大秘辛,压低声音说,“几十年前,墨曜随爹去参加仙门玄谈会,对仙都少主一见倾心,回来后便魂不守舍地对着画像睹物思人,还腆着脸让爹给他去提亲,结果被爹给揍了一顿。哼,也不撒泡尿照照他自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也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