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印应声而解,柔光闪现,尘封多年的记忆铺面而来。
夤夜,鬼蜮阵门外,少年的剑光逼退鬼煞,将重伤的少女轻轻揽入怀中。
熟悉的场景,令晏琳琅怔在原地。
这是她孤身封印鬼蜮阵法后,“撞坏脑子”所丢失的那一天一夜的记忆。
原来并非撞坏脑子,而是被师父封印了记忆。可是,为什么?
万千疑惑争先浮现,晏琳琅迫不及待地浸入回忆中,惟恐漏掉什么细节。
和她在浑天仪中窥探殷无渡的记忆时,所见到的画面略有不同,这段尘封的记忆更完整,也更清晰。
“阿渡……”
她看见自己将殷无渡抵在岩壁上,不顾一切地回应他的唇舌,汲取他的力量。
她将少年的薄唇咬出了血,可是还不够,远远不够。
浅尝辄止的亲吻和她身体承受的、正在崩坏的痛楚相比,完全是杯水车薪。
“我累了。阿渡,我想休息……”
少女一边流泪一边咳血,整个人无力地从殷无渡身上滑下,痛苦地蜷成一团,“可是好痛,为什么这么痛啊?为什么只有我这么痛……”
她从来都是明艳自信的,鲜少流泪叫痛,正因为如此,眼下她含混的哭腔才格外令人心碎心疼。
殷无渡的目光随着她的哭腔而寸寸碎裂,低着头,不住以指抹去她唇边的鲜血,却怎么也抹不干净。
“晚晚,告诉我,我该怎么帮你?”
“好……不痛了,晚晚。很快就不痛了。”
少年掌心托住她的后颈,没有丝毫的迟疑,闭目与她额头相抵,五指相扣,尝试进入她的灵府。
彼时的晏琳琅已经意识涣散,没有任何抵触就接纳了他,疯狂汲取少年神魂中的力量。
殷无渡身躯一颤,玉白俊俏的面容很快泛起淡淡的潮红,连带着呼吸都凌乱了不少。
但紧接着,他眉心皱起,面上的潮红又逐渐褪作霜白,似是在隐忍极大的痛意。
晏琳琅估摸着自己这会儿应该已经陷入神交之中了,因为眼睛所见的画面正在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不大不小的星空——
这是晏琳琅灵府初开时,最原始的状态。
而现在,这片黯淡无光的星河中,隐约可见她的精神念力与殷无渡的纠缠在一起,耳鬓厮磨,抵死缠绵。
少年那白焰凝成的精神念力在她无节制的索取下微微颤抖,似是痛苦,似是欢愉。她感受到了他炽烈的、压抑的、近乎偏执的情绪,崩坏的灵府正在一点点复原修缮,星辰璀璨,明光烁亮。
不知过了多久,灵府中的两片神魂才停止纠缠,静静地依偎在一起。
晏琳琅看见,殷无渡在她的灵府里留下了一样东西——
他从神魂中割下的一缕魂丝,凝成指尖大小的一抹白焰,悄悄种在了她暗夜星河的灵府中。
“阿渡,你刚刚……做了什么?”
伤情得到疗愈的少女尤喘息不定,迷迷糊糊地问。
“晚晚一点也不温柔,弄得我好疼啊。但是没关系,怎样我都喜欢。”
少年眼底流淌着寂静的温柔,抚着少女的脸颊低语,“晚晚,你要记得今晚,记得我们做了只有道侣才会做的事。”
意识模糊的少女半睁双目,半晌才反应过来,红着耳廓颔首:“好。”
于是,殷无渡便低低地笑出声来,眉梢眼角都挂着甜。
“我在你的灵府里留了我的魂丝,可为你分担一部分疼痛。有了它,今后无论你遇到什么危险,我都能第一时间感应到,飞来你的身边……晚晚,我再也不会将你弄丢了。”
说着,殷无渡抬起骨节分明的手,轻轻取下她耳后一缕松散的编发红绳,握在手心中,“作为交换,这个就送给我吧,就当是定情之物。这样,我就完全属于你了。”
旁观记忆的晏琳琅忽而有种醍醐灌顶的清醒,下意识摸了摸手腕,一个荒谬的猜想渐渐于脑中成型……
未来得及让她确认,画面再一次翻转,从鬼蜮阵门切换至饮露宫。
这会儿她应该正在昏睡养伤,因为画面是一片闭眼后的漆黑,唯有细碎的谈话声断续传来。
“怎么伤成这样?都怪你,把本尊困在东海圣地,丢下仙都一堆烂摊子让晚晚收拾。”
冷冽大气的女音传来,晏琳琅立即辨出这是师父柳云螭的声音。
她昏迷养伤之日,师父回仙都探望过她?
晏琳琅立即竖起耳朵,倾听黑暗中传来的模糊人语。
“伤得很严重?”男人低沉醇厚的声线。
“伤情已经得到控制,麻烦的不是这个。”
柳云螭心事重重道,“这孩子受那位诅咒,自小身中情花咒。情窍未开时尚可控制,一旦她动心与男子有染,则情丝生,情咒起,恐怕马上会有一场生死浩劫。方才我探她灵府,里头有另一个人的气息,显然是已经……”
男子沉吟片刻,道:“若她开了情窍,便会引发情劫,何不封存她这段记忆?只要她忘了发生过的事,情丝便无处催生,总归不会更严重了。”
良久,一声低叹:“也只能如此了。至少,能多保她几年安稳。”
尘封的回忆到此为止。
晏琳琅踉跄后退一步,意识跌回躯壳中,猛然睁眼醒来。
入目先是一片浅金色的帐顶,她倏地坐起身,才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傀儡宗客房的软榻上,白妙正伏在榻沿酣睡,半边脸被压出了红红的印子。
晏琳琅知道是谁将她抱回傀儡宗的,也知道为何当初她“喜欢”上奚长离,殷无渡会如此地愤怒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