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鲜少有人知道,这里最大的一只“妖”,其实是一名万丹宫中叛逃而出的邪修。邪修走火入魔,为求长生,竟杀了不少无辜的凡族少男少女,以他们的心头血炼制丹药。
乌云蔽月,一声震天巨响,刺目的白焰自荒山腹地烧出。
披头散发的邪修浑身是血,跌跌撞撞地自密林中跑出,一边不要命地奔逃,一边气喘吁吁地朝后张望,仿佛身后有什么可怖的洪水猛兽在追杀。
喀嚓一声悚然的骨头断裂声,邪修的双腿以不自然的姿势反折,当即惨叫一声跌倒在地。
他一边不住地朝后缩,一边大声呼救,一如那些曾经被他杀死的凡族少年般凄厉。
“叫吧叫吧,荒山野岭,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
貌若神祇的少年自浓雾中缓缓走出,发带流霭般漂浮于身后,用最圣洁的面容,说着最恶人的话语,“你杀那些凡人之前,是不是也这样说?”
“小人错了,小人罪该万死……”
邪修瞳仁震颤,不住哀求道,“求求仙师给小人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饶了我这一次,绕了我这一次!”
“好啊。”
少年神明半阖眼睫,居高临下地睥睨。“本座数十个数,你若能逃下山,本座便放你一马。”
邪修浑身一抖:这些话……这些话全是他对那些被他抓来炼丹的药人说的!
但现在,他顾不了那么多了,强烈的求生本能促使他调动全身残余的力量御风而逃!
“一,二……”
身后清朗的数数声宛若催命符,邪修从怀中掏出一把丹药,尽数嚼入嘴中,提着一口气朝山径的出口扑去!
快了,就要逃出去了!
就当他的手指快要接触到密林尽头的光亮时,身后的数数声戛然而止。
白焰卷来,邪修保留着惊喜伸手的动作,被瞬间烧做了一道灰影。风一吹,连灰影也随之散尽。
殷无渡根本没耐心数到十,但那又怎样?数到一百也改变不了邪修该死的事实。
他踏着邪修的灰烬腾身至半空中,俯瞰整座荒山。
神明的眼睛可以看透一切事物,自然就能看到荒山下涌动的岩浆——那是遗留的天火,也是邪修用以开炉炼丹的力量源泉。
殷无渡面无表情抬手,赤红的力量便源源不断地吸入他的体内,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整座山的力量都汇聚于他的身体中。
心口一阵异样的搏动,泛起的金光正沿着他的心脉向四周蔓延,连颈侧的青筋也变成了淡金色。
神明血在体内沸腾,炼化。
殷无渡瞳色中的金红一闪而过,很快闻到了唇齿间溢出的血气,随即被他一脸嫌恶地烧干净。
灵枢金魄加上地脉天火,很快就能炼出他想要的东西。
唯一的弊端是,逆天而行的法子极其伤身,这是他放弃“杀妻证道”的代价。
若是以往,他并不在乎自己的身体承受与否。但现在,他不想让晏琳琅担心。
所以……
殷无渡的目光投向不远处的一座城池:下一个目标,就是万丹宫。
……
晏琳琅发现,殷无渡今日的精神不太好。
她落下云辇,特意在万丹宫的主城中挑了座风雅的茶楼听曲赏花,打算让殷无渡放松一二。
谁知他对那些仙乐美酒半点兴趣也无,只是兴致缺缺地支着下颌,有一搭没一搭转动指间的白玉盒,间或拿出一颗类似糖丸的东西抛入嘴中,细细嚼着吃。
晏琳琅抿了一口琼浆,终于按捺不住好奇道:“盒子里是什么?”
“糖。”
“我尝尝。”
殷无渡打开那只巴掌大的玉盒,从十来颗花花绿绿的丹丸中挑了一颗白色的,轻轻置于她白皙柔软的掌心。
晏琳琅将“糖丸”抿入唇间,入嘴先是一股草木的清香,还未察觉到苦涩,就化作灵液滑入喉间,转而泛起绵密的回甘。
“好怪的味道。”
晏琳琅又摊开指尖道,“再来一颗试试。”
苦尽甘来,很上头的滋味。
她还欲伸手要第三颗,殷无渡却是按住她的指尖,漫不经心道:“三颗已够,不能再多吃了。”
晏琳琅以为是他舍不得,便笑着打趣:“你都成神了,还这么爱吃糖呢?”
“这并非普通的‘糖’。”
殷无渡刚说完,便听楼下传来一阵喧哗,几个身着万丹宫内门弟子服饰的男女正大声吆喝着什么。
隔壁桌一名年轻修士探头探脑道:“这是在吵嚷什么呢?出什么事了?”
另一人答道:“听说昨夜万丹宫遭贼了,数百年积攒的仙丹妙药被血洗一空,连丹炉都被炸了。老宫主本就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还总喜欢卖假药敛财,听闻此讯,当即气得喷出好大一口血。”
年轻修士道:“嚯!什么人这么大本事?抓到那个贼了吗?”
另一人道:“问题就出在这,万丹宫特意花重金向昆仑仙宗买了顶级的防御剑阵,可那贼人却如入无人之境,等到众人察觉的时候,一切都晚啰!老宫主好歹也是个大乘境初期,施展全部功法也没能看清那贼人的样貌,只看到一道金白二色的模糊残影飘然离去……”
正在看戏的晏琳琅一顿。
她看了看面前发带垂缨的少年神明,又看了看桌上大剌剌摆放的一盒“糖丸”。
看了看糖丸,又看了看殷无渡。
殷无渡一脸坦然,打开糖盒道:“还要吃?”
“咳……”
晏琳琅险些被呛到,酒不喝,曲儿也不听了,拉着殷无渡起身道,“快走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