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召神(2)

说罢,殷无渡踏雪而起,剑映寒光。

他真是入魔了!

青梅竹马一场,没人比晏琳琅更清楚殷无渡的实力。

他素来病弱乖顺,灵力在晏琳琅之下,每次比试坚持不了一个时辰就要收剑向她撒娇讨饶。此番他心性大变,若落在昆仑正派的手中,只怕难逃一死。

晏琳琅气得脑仁疼,下一刻已闪现空中,抬掌挡住殷无渡去路。

蕴着清透灵力的掌风掠出,毫无保留地隔空撞上剑刃。只闻叮地一声脆响,殷无渡手中那把通体漆黑的长剑应声而裂,断成两截。

折断的好像是剑,又好像不止是剑。

殷无渡怔了怔,不闪不避,反攥住晏琳琅的腕子,再用力一拉。

晏琳琅整个儿扑入他怀中,如被铁臂嵌住,动弹不得。

惊怒之下,澎湃的灵力溢出,震得殷无渡身躯一颤。

但他并未松开双臂,反而收紧了力度,仿佛要将晏琳琅整个人拦腰折断。

殷无渡低着头,呼吸撩过少女的耳廓,沉重且破碎。

很快,晏琳琅察觉到肩头晕开一片温热的黏腻。她嗅到了鲜血的气息。

僵持中,少年沙哑的声音响起。

“……为何选奚长离?”

为何?

晏琳琅竟有一瞬的迷茫。

“你知道的,我是天生的合欢修圣体,注定要与男人纠缠不休。既如此,我为何不找这世间最强的剑修?”

晏琳琅握紧五指,想出了最完美的回答,“论仙门翘楚,谁比得过奚长离?他看中我,我也喜欢他,自然是皆大欢喜!”

千般戾气,终敌不过一句“我喜欢”。

殷无渡忽的哑声咳笑,似是不甘,又似讥诮。

“世人皆言你多情,于我看来,分明是无情。”

鲜血自指缝溢出,他淡然抹去,忽而自语般说了句:“好疼啊,晏琳琅。”

心脏一窒,沙雪迷眼。

那一瞬,晏琳琅仿佛听到有什么东西,同这漫天的霜雪一同碎去了。

她别开脸颊,竟不敢去看少年的眼睛。

那是她与殷无渡的决裂。

自此一别,再无音讯。

不久后某一日,逍遥界以北的弥山突然天雷轰鸣,炸开万丈金光。仙都之人议论纷纷,揣测是哪位大能得悟大道,飞升成神了。

晏琳琅闻言,只是付之一笑。

六欲仙都因其所处位置极为特殊,乃是出了名的无神之境,万年来从未有修士飞升。更何况,她整颗心都扑在奚长离身上,哪还管这些捕风捉影的谣传。

又过了几年,晏琳琅便以“剑君未婚妻”的身份入了昆仑,飞蛾扑火般追逐奚长离的脚步,为他舍弃了自小修炼的合欢宗功法,为他忍着经脉逆行的痛苦练昆仑剑术,为他斩妖兽闯秘境……

甚至是连师父留给她保命的金蝉丹,也偷偷赠予了他。

这一追,便是数十年。

饶是仙门修士寿数漫长,百岁才堪堪成年,也经不住这般蹉跎。

两个月前,奚长离修炼卡在瓶颈,久不能突破。

为了助奚长离参悟无上心法,晏琳琅义无反顾入北境极地,与上古妖兽周旋了四十个昼夜,才成功取得传闻中能通天地、解百惑的天机卷。

那时的她已满身伤痕,精疲力竭。

鲜血顺着她的指尖滴落在天机卷上,竟无意间唤醒了其中元灵,阴差阳错认了主。

天机卷上随即浮现出几行殷红的谶言:【情花咒起,春心频动。受多情所累,因男子而殒。】

情花咒?

是什么东西?

晏琳琅撑着崖壁艰难起身,想起什么,复又顿住。

她抬手拉开衣襟,低头可见左肩下胸口的位置有一颗花钿大小的嫣红印记——据师父说,这胎记从她出生时便有,初始只有米粒大小,随着年纪的长大而逐渐舒展开来,形状也越发像灼灼绽放的五瓣花。

可这分明是普通的胎记,百年来从未有异动。

晏琳琅深知天机卷不可能无端显现,还欲追问,天机卷却察觉到她灵力将竭。得不到灵力滋养,它自然便不愿再答,自行封了卷,藏入她灵台之中。

当真是十足的奸商做派。

极北之地苦寒伤身,不能久留,何况奚长离还在等天机卷的帮助。

晏琳琅迅速拢紧斗篷,顾不上喘息片刻,连夜启程归去。

可当她风尘仆仆赶回昆仑玉虚宫时,等待她的却是天魔肆虐、千夫所指的景象。

“是你!是你将魔族引进宗门的!”

银牙咬碎,颠倒黑白的是奚长离的小师妹玉凌烟,“昆仑仙宗结界固若金汤,千百年来未有损坏。可你一从北境回来,便有魔族凭空出现肆虐宗门,不是你是谁!”

“休得狡辩!六欲仙都的妖女,本就心性不纯!”

百剑齐指,怒发冲冠的是奚长离的同门师兄弟,“我就知道,你千方百计入我昆仑,迷惑少宗主,必有所图!”

“抓住她!这女人是奚长离的未婚妻,尚有大用!”

桀桀冷笑的,步步紧逼的是身着黑袍的魔修。

没有人听她解释,没有人相信她。

腹背受敌,晏琳琅寡不敌众,退无可退。

“奚长离,奚长离……”

晏琳琅一遍遍念着这个名字,那是她绝境之下唯一的倚仗。

他是她的未婚夫,若他现身,一定会相信她的。

一阵剧痛贯穿身体,钻心刺骨。

尖锐的痛感将晏琳琅从记忆中抽离,回到现实。

她喘息着睁眼,视线渐渐聚焦。

只见紫黑的魔气仍在面前横冲直撞,化作镣铐锁住她的双腕,将她整个人吊在了半空中——方才的剧痛便是因此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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