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东道主的尘碎碧满台打圆场,急得直擦汗。
晏琳琅庆幸今日将殷无渡打发去转生台探望亡魂了,若是他在,只怕当场就会掀翻整座玄天府。
她见闹得差不多了,方领着白妙旁若无人地拂袖离席,玄谈论道不欢而散。
回到客房,晏琳琅看着气鼓鼓抱胸的白妙,笑着招手:“妙妙,过来。”
她像是没事人似的,白妙却是气红了眼,跺着脚道:“师父,他们乱说!明明是那些傀儡人先打我,师父才埋他们的!”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我……我是不是给师父惹麻烦了?”
“好啦,不是妙妙的错。你若是生气,就中了他们的圈套了,妙妙长大了对不对?”
白妙立即点了点头。
“那师父要交代你一件事,来,把手给我。”
晏琳琅拉住白妙的手,将中指上的紫精指环摘下来,轻轻套至小徒儿的手指上。
白妙愣了愣,随即挣扎起来,吓着似的要取下那枚尊贵无双的指环。
“嘘,别动。”
晏琳琅按住她,沉静低语,“妙妙听着,若是师父哪天没有及时回来,你就带着这枚戒指去找玄青,一起回仙都守好三大护城阵法。这是为师的命令,你能做好吗?”
白妙迟疑许久,才艰难地点点头:“可是师父,你要去哪里?”
晏琳琅抬指抵着下颌,淡然一笑:“唔,去钓鱼。”
夜间,殷无渡还未归来。
晏琳琅独卧于榻上,忽觉房中烛火一暗。
她骤然睁目,翻身下榻,刚好见一团黑影撞破窗户而逃。
“来了。”
晏琳琅勾起菱唇,这熟悉的、压抑到令人作呕的天魔气息。
她飞身追了出去,紧紧咬着那团紫黑魔气的踪迹。出了玄天府的地界,魔气忽而顿于半空中,回身发动术法。
晏琳琅侧身避过它的攻击,看着他悬于月色下的、模糊而颀长的身影,冷然一笑:“竟然敢本体现身,看来阁下真是狗急跳墙了……”
声音戛然而止。
晏琳琅看到了它手中紧握的一抹金色锋芒——灭神箭,从殷无渡血液中提取出、而后又消失不见的灭神箭。
似乎每次这箭出现,都不是什么好兆头,更遑论它已沦落天魔手中。
“照夜,还认得这支箭吗?”
天魔混沌难辨的声音传来,将箭藏入袖中,“可惜啊,它已是我的囊中之物。”
“……”
晏琳琅听了这话,当即就有种想掉头回去的冲动。
但一想到好不容易才将大鱼钓出来,她只得强行压下那一身反骨,配合天魔将“你逃我追”的戏码演下去。
天魔的速度极快,转瞬消失在一处崖亭之上,不见了踪影。
晏琳琅随之飘身降落山崖,刚朝前走了两步,便微微睁大了眼眸——
月光自云层倾泻,银水般泼洒在亭中,照亮了地上汩汩蔓延的粘稠鲜血,也照亮了被灭神箭钉在漆金亭柱上的白衣仙人。
是奚长离的师尊,元清道君。
道君眉心的白色仙轮缓缓寂灭,仙衣染血,一箭穿心。
而引她来此的天魔早已消失不见。
很好,那么接下来的戏码必定就是一堆“目击证人”蜂拥而至,持剑围着她大喊“你这杀人凶手”了。
这个念头甫一冒出,便听身后传来了纷乱的叫喊声:“这边!那魔物往崖亭去了!”
“仙都之主?怎么会是仙都之主?!”
“元清道君!元清道君已经……”
“师晚晚,你果真入魔了吗?你这杀人凶手!”
晏琳琅轻叹一声,回首望向震悚执刃的众人,冷淡道:“若我说人不是我杀的,你们会信吗?”
一名老者义愤填膺道:“我们倒是想相信,可元清道君是大乘巅峰之境的仙人!这里除了你,还有谁有这手段?!”
“云之君!云之君来了!”
月下一抹白衣翩然而至,妙音阁的女家主立即打小报告道,“云之君,我们赶到时就看到仙都之主杀气腾腾站在这里,元清道君已经……仙陨了。”
奚长离的目光紧紧落在亭柱上钉着的清贵身姿上,月光下,他俊秀的面容一寸寸褪为惨白。
“师尊……”
白鹤青年茫然向前,握住元清道君的腕上脉象,半晌,又颤抖着去探查内里的神魂。
没有了,全没有了。
奚长离的膝盖砸在地上,背脊颤抖,众人见之无不哀恸动容。
“云之君,节哀……”
不知谁开了个头,人群中陆续响起一片“节哀”的低叹。
“是你吗?”
奚长离没有回头,原本清冽的声音此刻哑得仿若粗纸打磨过,几乎辨不出声调,“是……你吗?”
晏琳琅知道,他是在问自己。
人群中一名中年修士高声道:“不管怎么说,我们追随魔物赶到时,这里的确只有仙都之主一个活人。先带回去审问也不迟!”
众人纷纷附和,拔剑朝她刺来。
晏琳琅抬臂竖掌,按照记忆中的方式调动神力、轻轻屈指,那支原本钉在元清道君心口的灭神箭便骤然抽离,应召唤飞入她的掌心——
她以身入局,这场为她量身定制的好戏推行到此地步,已没有退路可言,倒不如取回这最后一样神器。
灭神箭一取,元清道君的尸身便失去支撑,朝下跌落,随即被奚长离小心地接住。
晏琳琅的视线扫过箭头上的沾染的浓稠污血,刚拧了拧眉,就听先前那中年修士大声喊道:“小心!她会五行之术!大家都去空中,尽量远离山石草木与水源,别给她可乘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