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是他视作命根的灵剑!一百年才炼出一把!
周岱不打自招,殷无渡才想起他是谁, 如同看渣滓般眼神,道:“原来是你。难怪我说怎么感觉如踩秽物,令人作呕呢。”
说罢漫不经心碾了碾鞋底,似乎真有什么东西玷污了他那一尘不染的皂靴。
周岱气得险些再次昏死过去,哆嗦道:“师父,他们几次三番辱我师门,是可忍孰不可忍!”
奚长离生性淡漠,倒沉得住气,只是看向殷无渡时泛起些许的疑惑。
少年的身影有些眼熟,似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他自报姓名:“在下昆仑仙宗奚长离,请问阁下尊姓台甫?”
殷无渡置若罔闻,只垂眸凝视唇色微白的晏琳琅:“他们动你哪儿了?”
晏琳琅说不出话,殷无渡却是自顾自颔首,沉声道:“明白了。”
不知为何,他对眼前这个清高冷傲的剑修有着一种近乎本能的厌恶。
神明不该有七情六欲,更不该插手他人命格,干扰凡境秩序。
可那又如何?天道尚困不住他,既然让他心生不爽了,那就先揍了再说。
体内的破坏欲又在蠢蠢欲动,他冷笑一声,踏着满地落红朝前行去,袖袍无风自动。
“殷无渡!”
晏琳琅拉住了他的袖边,指骨绞得发白,抿紧唇线看他。
她说过自己的路要自己走,她的傲气不允许她做依附于别人羽翼下的金丝雀。
殷无渡明白她的意思。
“知道了。”
殷无渡只说了这么一句,低沉散漫,却令人心安。
“我初入世间,只遇到这么一个信……”
他本想说“信徒”,然而回想起将才晏琳琅无声的嘱咐,只得不着痕迹地改口,“……信得过的人,哪能叫你们这群宵小之辈欺负了去?”
“我昆仑仙宗第一剑君是宵小之辈?你又是哪根葱?”
宋敛之如将死野狗,目露凶光,却见对面的黑袍少年微抬手掌,衣袂无风自动。
下一刻,宋敛之的灵剑不受控制地震了震,锵的一声脱手,朝黑袍少年飞去。
“我的绝影!”
宋敛之眼睁睁看着灵剑背叛自己,飞向了黑袍少年的掌心。
那可是认主的灵剑!
不止是他,就连奚长离鞘中的本命剑亦是嗡嗡震动,颤鸣不止,仿佛在忍受极大的痛楚。
奚长离皱眉,抬手轻按在剑柄上,安抚躁动的碎星。
殷无渡夺了宋敛之的灵剑,握在手中掂了掂,满眼的轻蔑厌弃之色。
继而他挽了个凌厉的剑花,扬臂一划——
霸道的剑气如弯月荡开,直直迎上奚长离已出鞘的碎星剑!
铮,火光四溅。
一招过后,灵剑各自飞回他们手中。
但紧接着,第二招又至!
晏琳琅瞳仁微缩,从未见过这么快的剑法,也从未见有第二个人能逼得奚长离使出太虚剑意第九重——
上一次逼得奚长离出剑,还是她在昆仑仙宗与他做赌:若能逼他使出太虚剑意,他就要答应她一件事。
那件事,到最后也没能允诺。
奚长离和殷无渡皆静立不动,仅凭意念操控灵剑互斗。霎时风卷残红,清冷的白,桀骜的黑,还有无数疾如残影的剑光碰撞在一起,发出金石相撞的刺耳铮鸣。
殷无渡隐匿了气息,甚至没有动用神力,仅凭剑气便和奚长离打得不分上下!
剑气四溢,摧倒桃木无数。
一声不堪重负的铮鸣,那柄夺来的灵剑化作碎屑崩裂,而奚长离亦是连退数步,膝盖传来一声不堪重负的脆响,几乎下意识要下跪。
他堪堪抵在桃树上站稳,颔首赞道:“好剑法。”
殷无渡依旧是气定神闲的模样,宛如丢垃圾般,毫不留情地扔了手中断裂的残剑。
残剑带着凌厉之气刺向对面三人,一招足以开山裂石,将一切夷为平地。
奚长离面色微变,下意识拎住同门,单手捏了个传送的法诀。
一阵白光过后,奚长离一行人回到了石宫雅间。
他拧眉看着自己微颤的手掌,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做了可耻的逃兵。
白玉有瑕,实在有负师门教诲。
然方才闹出的动静太大,已经惊动了不少目睹水镜的仙门弟子,他必须及时止损,以免舆情扩散影响到昆仑仙宗的声誉。
他在师尊面前发过誓,不论发生什么都要以师门利益为先,哪怕付出他的生命。
“我的剑!我的绝影!”
一声惨叫传来,是宋敛之颤巍巍捧着方才拾回的碎剑残渣,发出撕心裂肺的悲吼。
可灵剑是自行背叛他的,剑刃是少宗主摧毁的,他再心痛也只能打碎牙往肚里咽。
奚长离眼看师弟的灵剑毁于太虚剑意下,亦有几分自责。
“为什么……为什么我感应不到灵力的存在了!无法驭气,无法握剑,就连绝影剑也背叛了我……”
宋敛之躺在地上哀嚎,惨白的脸上蒙上一层灰败之色,“师兄,你帮帮我!”
奚长离不得不俯身为他输送灵力,安抚他道:“不必担心,敛之,我这就带你回昆仑医治。”
宋敛之绝望的眼中迸射一丝生机,拉着奚长离的手道:“所以我的修为会恢复,我还能再握剑,对吗?”
奚长离沉默片刻,道:“是。”
他撒谎了。
灌输的灵力如石沉大海,根本得不到半点回应。那女子竟将敛之和周岱挥出的剑气倒灌入他们的体内,使其灵脉震碎,形同废人,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握剑。
练剑之人被自己的剑气震碎经脉,灵台尽毁,简直是比死还可怕的屈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