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师尊成婚十年后(40)
这一句,却让我看着他好一会儿。
片刻他为我轻揩眼角,我才知道方才我竟在流泪。
“怎么哭了?”他轻擦着我的脸颊,动作很轻。
从前我总会因此而生出一种,他并非不在意的我错觉。
我曾只觉雾里隔花看不清他的心意。
现在我才知道,从不是我看不清,而是他纵使爱我,他对我爱也只有如此罢了。
他纵使爱我,这爱却也这般凉薄。
我笑了,双眼泛红却被我死死压制。
我对着他笑弯了唇,我说:“好。”
这一刻,我心如死灰。
*
此后的一段时间,我过得恍惚。
师父亲自放了自己半碗的心头血,为我净化魔胎。
那金色的鲜血,不似那一次那具肉体凡胎那般鲜红。
他端到我嘴边。
我发觉他平静之下,竟有些不安。
他在不安什么?
我看着他,有些疑惑。
然后我很听话地接过了那碗血,尽数喝下。
这时,我才发现他似乎微微一松。
我没有在意。
我一直都寝宫内静养,这里的每一处都会唤起我曾经在师门的记忆。
但那些记忆如今想来却也只是徒增痛苦。
我索性闭眼不去看。
我知道我被囚禁了。
只不过囚禁我的牢笼从阴暗的地牢换做了师父的寝宫。
而很快,我便会被另一座金色的囚牢永远困住。
我也会思索,他要如何将我的灵魂从蛟螭的这具身躯中分离出来呢。
我们本就是一体。
这样割断命脉,应当是生不如死的痛苦。
师父带我去看过那生在灵池内的青莲。
那自他双目中取出的青莲已然含苞待放,不消多久就会完全绽开。
他告诉我,这里左边的青莲为我作莲心,右边为我作身躯。
那青莲仙气溶溶,孕养出来的新躯也一定不凡。
是他所盼望的我走上的那种正途。
我看了那两株青莲一会儿,我抬眼问他:“师父,重塑肉身的时候,我会痛吗?”
他沉默了一会儿。
我低下了头,没有再看他,我又低喃地问:“分割神魂的时候呢?那应该也会很痛吧。”
那种疼痛,我曾想过为了师父,我或许是能忍受。
现在却觉得,这样生不如死的疼痛如何忍受?
若活着要经受那样的痛苦。
我想,那不如让我就此死去。
我师父在那一刻抓住了我的手。
他似乎从我面上看出了些什么,他平静的眼中终于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他说:“……我会找到不痛苦的方法。”
但他找不到。
此后,我亲眼见他在我身上尝试了许多方法。
但无一例外,我全都反应剧烈,一度痛苦到卧床不起。
在我反应最剧烈的一次,我呕出了鲜血。
他抱着我轻轻安抚,他神色并无太多变化,我却再次感受到了他的不安。
但我只是很乖巧地任他轻抚我的脊背,一切就像从前一样。
我师父摸着我瘦削的脊背,他抱着我的手一紧。
“离湫,为了我……忍耐最后一次。”
“重塑身躯后,我保证再也不会让你受这样的苦了。”
他这样说,好似当真爱我一样。
我望着他,但他的爱实则是那样浅薄。
其实一文不值。
这样的痛苦,我疲于承受,也不愿再应对。
他见我抗拒,再没有试过别的方法。
我看到他身上金光一日比一日黯淡,还曾无意间看到了他手臂间露出的血痕。
我不知道他在试验什么。
或许是为了我,我也疲于去询问。
当然,也可能不是为了我。
我实在不愿再去猜测他的心思。我有些累了。
如果活着注定这样痛苦,我愿意此后一生都陷入黑暗中沉睡。
只是我心中终有不甘,终有遗恨。
那恨意将我的心几乎灼烧殆尽,让我无法就此彻底安然长眠。
*
距离最后时日还有两天时,我终于用积攒了许久的一丝法力,突破了这寝宫的禁咒。
我跑出了寝宫,跑出了仙门。
在凡间集世上,我自由地就像是一只飞翔的鸟。
我知道,很快我就能彻底自由了。
仙门很快发现我不见了。
不到半天,他们就在那道我曾撕开的裂缝下找到了我。
我坐在山顶上,手中是一团巨大的黑色火焰。
这是蛟螭的灵魂之火。
是我法力尽失后,唯一能够使用的法术。
只是火焰在燃烧的同时,也是在消耗我的生命。
那火焰在我手中熊熊燃烧着,距离我方圆百里的地方都已被尽数烧毁。
无数的村庄都烧成焦炭,田地经过焚烧后寸草不生,数百年再难复原。
不少百姓都在哭泣哀嚎。
这是怎样的人间惨状。
师父赶来的时候,便白了脸色。
他眉眼冷凝,看着我的眼神似剑般刺向我。
那眼神能够叫人痛苦地发抖。
但很快我便再也不会痛苦了。
天空中乌云密t布,那道裂缝肉眼可见似乎变大了一些。
我举起手中的火焰,围着我的修士都下意识退后了一步。
我师父看着我手中的灵魂之火,亦是我的生命之火。
我说:“如果我把这团火焰投入到天上那道缝隙里,或许这道缝隙里还能传出些旁的东西来,到时候就不仅仅是北冥的妖魔了,世间一切妖魔鬼怪都可入得人世。”
“再没有人能将它封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