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为你沉眠(114)

黎眠仰头看了看，他已经好久没见过太阳了。

城市多雨雪，黎眠又在病房里待了几天。

轻轻推开木门，发出吱呀的响声，这里大半个月没有住人，已经铺满了灰尘。

黎眠轻车熟路地绕到拐角里的房间。

农村小平房的房间不大也不多，黎眠是和爷爷一起住的，大床上挤着两个人。

黎眠长大之后，这张床更显得小了。

他总爱依偎在爷爷怀里，听爷爷给他讲古书上记载的事物。

黎眠很想上学。

可他越想得到的东西，越得不到，所以爷爷生病，他只能被迫辍学打兼职。

他未成年，没有人会招童工。

兼职的钱又太少了，他只能同时打好几份工。

黎眠弯下腰，低头吹了吹椅子上的灰尘，没有丝毫嫌弃地坐下去。

桌子上是一张碎掉的相框，里面的照片已经泛黄了，还有灰尘沾染在上面。

黎眠抬手摸了一下，是他和爷爷的合照。

很久之前的了。

相框是被姐姐打碎的。

黎眠没有钱换，当时搬家的东西太多也带不走。

就在这里留了好久好久。

破旧的小平房里，没有被装修过的痕迹，黎眠猛然又想起来沈母和他说过的话。

每个月的十万块。

叔叔总是跟他说要装修房子，可最后连家具都没有添新。

黎眠的心一下子降到冰点。

原来真的是自己，是自己害了黎从之，害得他不曾回头，不曾顾及家人。

赌博，贩毒。

那是何种罪名？

黎眠不敢想，也不愿意去想。

他的视线再次落在那张破碎的相框上，眼眶发红，声音还有些哽咽，“爷爷……”

“是我害了叔叔，是我每个月给的钱，是我没有照顾好他。”

“我以为给了钱就够了，我以为够了的。”

“你会不会怪我？”

“爷爷，我过得好累啊，每个月十万，我拼命赚钱，我以为够了。”

“我不知道要怎么办，我不知道要怎么样才算照顾，你没有教过我，我不知道……”

“爷爷，不要怪我好不好？”黎眠眼尾发红，伸手去触摸那张相框上的人。

天气再次阴下来，下起了密密麻麻的小雨，因为天冷又下雨，小村落里很少有人出来。

又或许看到黎眠都懒得理。

黎从之给他们的印象太深刻了，没有办法一时半会改过来。

黎眠从来不在意这些人，他在屋子里摸出一把破旧的伞，撑着伞往后山去。

雨天路滑，黎眠上山下山，陪着爷爷的墓说了很多很多，也想了很多很多。

山上的泥路并不好走，黎眠的白鞋和裤脚都弄脏了。

黎眠并没有多做停留，回到小平房的时候，才把手机开机。

很多个未接电话。

沈遇沉的，他母亲的，沈淑苑的，林景淮的还有曲同舟的。

都有。

沈遇沉给他打的最多。

没有和他们告别，是因为黎眠想自己好好想一想，好好待着。

和他们告别了，又会因为黎眠的身体不好而得到担忧。

黎眠赶着最后一趟大巴车回的京城，一路上摇摇晃晃多颠簸。

他很想沈遇沉。

但没有给他打电话。

他想，等回到家了，他要好好抱一抱沈遇沉。

天已经黑了下来，沈遇沉等了一天了，等不到黎眠的电话，等不到黎眠回家。

他有些泄气，想去找黎眠，可又不知道该去哪里。

他的眠眠，连一句道别都没有给他留。

他拿起桌子上的车钥匙，想要出门去找。

沈遇沉还没开门。

突然，门外的密码锁传来声音，沈遇沉握在门把上的手顿时愣住了。

一颗心提到了极点。

门开了。

黎眠朝他笑着，眉眼弯弯的，“沈遇沉，我回来啦。”

沈遇沉愣了一下。

没等他反应过来，黎眠往前踏了一步，主动搂住他的脖子。

“不欢迎我吗？”

第96章 不要不告而别

沈遇沉托着黎眠的屁股，抱着他进屋。

“衣服脏了，鞋子也脏了。”黎眠轻轻晃了晃腿，提醒他，“会弄脏房子的。”

下雨天，衣服鞋子上都沾了泥。

沈遇沉愣了一下，单手托住他，另一只手脱掉他的鞋子，直接扔到玄关处的地毯上。

给黎眠换了衣服之后，沈遇沉就这么安静地抱着他。

从见到黎眠之后，就没说过一句话，全是他一个人自己叽叽喳喳的。

黎眠躺在沙发上，他就压着黎眠，手搭在他的腰上，安静得不行。

“你重死了！”黎眠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快被你压扁了。”

沈遇沉抱着他翻了个身，两个人挤在小小的沙发上，黎眠被翻过来，趴在他身上。

他想爬起来，但是沈遇沉不让，只能撑着他胸膛，“你干嘛呀？一句话不说就算了，连动都不让我动了。”

黎眠垂着眸看他，才注意到他发红的眼眶和憔悴的脸色。

他愣了一下，随后又趴在他心口上，听着那强有力的心跳，语气很是自责，“对不起。”

“我就是想一个人待着。”

沈遇沉的手动了动，从腰间落在他的后脑勺上。

“你理理我。”

黎眠的声音很轻，披散的长发洒落在沈遇沉的胸口上，手臂上，最后垂至沙发。

沈遇沉安静得太过可怕。

明明平常都是他在说话，黎眠嫌弃他吵。

“对不起。”沈遇沉嗓音低沉沙哑，仔细一听，还能听出哽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