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无意成仙(33)
“纸马纸驴?”
“然也。”
“有当如何?没有又当如何?”
“若有的话,在下想向法师请教。”
“没有呢?”
看来是没有了。
宋游露出遗憾之色。
本想着这和尚既然有纸夜叉之法,也许能从他这里学到纸马之法,能为自己省下不少力气,将来也可以充实伏龙观的法术库,如此,饶他一命也不无不可。
可惜。
那就得礼尚往来了。
只不过啊,我能破你之法,是我的本事,至于你有没有这个本事,那就是你的事情了。
宋游这才回答广宏法师先前的问题:“法师是佛门中人,本该心怀善意慈悲才是,可法师借他人之手,在城中大肆盗取宝物也就罢了,被人破了遁地法后,竟又怀恨在心,派夜叉意图加害,实在难以说是佛门中人……在下很好奇,法师每天面对这些佛陀金身,难道就不心悸吗?”
“心悸?”广宏法师强提起胆子,“不过是一座座泥像罢了,你我心知肚明,佛陀不在此,菩萨也不在此。”
“也是。”
宋游点了点头。
佛像神像都是泥铸,耳不可听目不可视,即使能显灵,可天下如此之大,而神佛精力有限,又怎能对每座泥像前的事物都了如指掌呢?
“不过也只是无人通禀罢了。”
“足下何意?”
宋游却不答了,只看了眼门联,便对广宏法师拱手行礼:
“法师保重。”
“?”
广宏法师皱着眉头,看他背影远去。
就这么走了?还是在玩什么手段?
等回过神来,他一扭头,却发现方才自己二人已走到了万佛宝殿门口。
宝殿瓦顶有缝隙透光,一束束细小的光自头顶打下来,穿过殿内重重青烟,勾勒出了清晰的形状,照在地板上、神台上、金身上,广宏法师则惊觉往常那些熟悉的金身佛像一下好像全都变了模样。
除了中间的万佛之主依旧眼眸低垂,宝相庄严,其他菩萨慈眉善目也好、悲天悯人也罢,都好像在看自己。
最可怕的还是那些护法神。
本身就怒目圆瞪,现在一来,竟好像全都瞪着自己。
广宏法师惊骇惶恐之下,心脏怦怦直跳,恍然间这声音好像成了鼓点一样,咚咚咚的,而随着这鼓点,每跳一声,那些护法神怒目圆睁的面容就在他眼中变大一分,离他更近一分。
几息之间,那一张张面容便已杵到了他的面前,威严可怖,像是在问他平生做过的所有恶事。
呢喃经声入耳。
往常读的那些经书文字、本不太在意的佛法奥秘一时全从心头涌了上来。
如此对吗?
如此对吗?
犯戒了吗?
可曾心安?
只觉胸中有团烈火,起初只是痒烫,让他伸手想挠,可很快就越来越热,滚烫之感由心间而起,往外蔓延,烧得浑身难受。
“啊!!”
广宏法师不由喊出声来。
众多僧人、香客乃至借宿于此的江湖人听见声音,都连忙赶来。
却只见德高望重的广宏法师全身由内到外燃起了火焰,烧得他满地打滚,面容扭曲。
口中则大呼着:
“贫僧有罪!
“贫僧知错!
“佛祖饶命!”
任由他喊,这火却不停。
且奇妙的是,这火只烧皮肉,不烧衣裳,又像是广宏法师浑身涂了油,烧得极旺,才几个弹指的功夫,殿前就只剩下一件衣裳了。
在场者无不惊骇莫名。
有人先前见过广宏法师和一年轻香客并肩而走,连忙寻着那年轻香客的踪影,只见山门方向,有人身后吊着一只迈着小碎步的三花猫,才刚走到寺院门口,却也渐行渐远了。
三花猫停步回头望来。
……
宋游走回甜水巷,刚巧碰上罗捕头,又听说罗捕头正有找自己的想法,便将他请进了院子。
“先生家中院墙昨夜损毁严重,可是遇到了危险?”
“不碍事。”
宋游笑着摆了摆手,没等罗捕头继续关切,便率先问道:“不知那遁地贼人审问得如何了?”
罗捕头眼光闪烁。
他虽不知昨夜闯入宅院者究竟是人是鬼是妖,但仅看院墙和雨檐上留下的痕迹,便足以让他心惊了,而眼前的宋先生却似乎毫不在意,再看这院子,竟也毫无打斗破坏的痕迹。
难道没有发生争斗?
还是高人之间斗法就是这样?
还是说……
心里如是揣测,却不影响罗捕头嘴上回答:“这几我们一直在审,那贼人所盗赃物也追回了一部分。不过说来有点巧妙,我们所追回的都是些金银珠宝古玩字画,至于各大贵人府中私藏的珍稀药材,却全都不得而踪,那贼人只说自己为了修行遁地术,全部吃掉了。”
罗捕头顿了一下,又看向宋游:“这方面罗某倒是不甚了解,不知修行中人是否……”
“都有些什么药材?”
“千年灵芝,几百年的老山参,上等龙骨之类的,都是些年生久的药材。”
“断不可能。”
“那便是此贼藏起来了,或是……”罗捕头又停顿了下,转而说起了另一件事,“我们除了追问赃物,也审过他的遁地之法从何而来,而他竟说是从祖父遗物中找到的一本古籍。”
罗捕头每说一句,都不说完,后边拖着尾音,瞄向宋游。
修行中人需不需要那么多名贵药材、能不能短时间吃下那么多药材,修行中人能不能自学成材,这些都是他这个寻常捕头的知识盲区,可面前不就有一高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