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里是规则怪谈?(102)
我认真看着小队长,他也看我,冷汗完全冒了下来。
“有个问题我其实一直很想问,但总是历险遇事,没有机会拿出来提。”
我说:“张甲,队伍里为什么没有女孩子?除了营地的队医大姐,我只见过高六一个女孩儿。我不觉得咱们队伍还会讲那些老古董裹脚布的东西,觉得女孩儿不行。”
“……年纪小的是读书去了。”他张了张口,声音无比沙哑和艰涩,夹杂着些许欣慰。
“家主婆婆说,下地都是阴损的腌臜玩意儿。外面世界那么大,让她们好好读书做人,出去晒太阳。”
“其他的,大多是去经营我们对外的生意,接洽和世俗的对谈协作,也包括一些私人医院和金融产业。
张家要运转,实在需要很多基础支持。我们的装备和车队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需要有人在世俗中为我们支持,也给我们做好调度把控,避免高人一等失去人性,渐渐就脱离这个世界。相比之下,其实她们才是张家的骨干。”
“高六是……她是毕业了,拿了奖学金在过暑假,临时偷偷跑来跟我们报喜,就硬是帮忙做点事,才只领了个副队的名头。
本来陷坑的事要不是很多人无意中就中招了,我们那天也是要撵她回去继续读书深研的。
耳机……我们用的这几个骨传导耳机,这种时髦货还是她硬要用奖学金给我们换的,说老物件她不放心。”
“——野猫和高六是兄妹”,我又说,“但在陷坑里,野猫对这个妹妹有些太患得患失了。就好像他知道这个妹妹原本就不是属于他的家人,所以一下乱了方寸。”
张甲的呼吸顿了顿,这次声音完全在发抖。
“……张家的孩子,基本都是弃婴和流浪儿。野猫和高六也是。”
我点头,拍拍他的肩膀。
这次不需要在托付什么,我转身走进山洞之中,十分放心,脚步轻快。
阴冷的山洞走道果然不是很长,我走着,许多“我”见到的画面,此时再一次全部浮现,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往事之中深潜。
第一个画面,张添一告诉我,周听卯是因为这个山谷暂时摆脱了陷坑,但也因此支付代价,遗忘了许多事。
失忆,暂时离开山谷的人会遗忘在此发生的事。
第二个画面,是女导游在黑暗中,牵着“我”在急跑,一只手抱着芮芮,一只手用力地握紧了“我”,不,高六的手。奔跑中无论多么疲惫,她也没有松开手。
而高六,这个向来独立得有些孤僻的人,也一刻没有拒绝,只是顺从本能和她一同亡命。
第三个画面,是我见到沉睡受困在“神妃”体内的高六。
四周那些苍白的脸,一碰一碰的,低下头去,好像在吻她的额头。
受困的人里,没有始终安然不被寄生的芮芮。
痛苦的高六双目紧闭,她喃喃地恍然说:“原来……我,是我。”
接着,记忆再度深潜。
第一个画面,方獒说陷坑之中发现有四具尸体。我去后,却又看见了一具女尸。
而队伍里,除了临时放假来的高六和那名女队医,似乎从来没有其他女性参与下地。
第二个画面,是那具女尸被泡得浮胀发白,她身上的衣服也破碎了。
高六脱下自己的外套,给那女尸披上,维护她死后的体面和尊严。
因此,我才会见到外套后,误以为是高六出了事情。
第三个画面,是那些尸体体内的小袋子。
袋子里是金属碎片,是小队长他们装填放进去的,但那袋子很奇怪,泥土之中,夹杂着好似枯掉的树根又好似虫豸蜕皮的东西。
当时我搓了一下,还腹诽说让人拿着就觉得手背发痒。
可是,陷坑本质是负责孕育的胎宫,陷坑的地道土壤也证明了,其中除了暂时没有被消化掉金属碎片,什么都没有。
那这些像是树根和蜕皮的东西是哪儿来的?
——是女尸自己身上带的。
她从山谷之中短暂走出来过,体内寄生了榕树和栉水母。她通过闪烁,往过去和未来同时看去,看到了以后同样被困的周听卯,也看到了周听卯以前曾经在的队伍。
通过栉水母在时间上巧妙的神迹,她意外找到了一直等待的人。
所以,她找到了营地,找到了闫默那只队伍,一起下了陷坑。
作为陌生人或许难以取信闫默这样的人,但有闪烁中曾经看过的画面,她的能力没有任何可以质疑的地方。
八年后的伙计们可以因为能力接纳我这个陌生的顾问,自然也愿意暂时信赖八年前犹如先知的她。
是她,提出要做一本家庭姓名登记表,是她,涂鸦画下了那些火柴小人给我留下启迪的线索。
地宫就是她为离开的那个自己找的终点。
她最终死去,被埋在土里,埋在蓄水池附近。
那是为了重逢,为了在许久的八年之后,以她的遗骸,以她保存的榕树和栉水母,牵引我们在逃脱陷坑后,来到这里。
我曾经在暴风雨的夜晚问过张添一,队伍里好像还缺了一个人。因为还有个隐藏了存在的人一直在为闫默记录下一切,制造出那个录像带。我那时推论此人就是张添一。
当时张添一没有正面回答我。
但后来,我意识到张添一作为墙中人,只能隐匿和观察,是不能擅自做出干涉举动的。
——所以,那个人,是她。
这样人数就终于都对了。
她是女导游。她的孩子芮芮,是高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