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里是规则怪谈?(126)
但只要我说,他就在听——
“咚!”
失去操控的公交车猛地一震,我下意识一下收紧手掌,抓住了方向盘,指甲扣进了肉里。
不,不对,这段记忆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个规则,车队有关的不是这个!那是我的岗亭和守卫,绝对不是旅游车和游客!神妃的事件和时间发生在更后面!
——我不是导游,我是徐然兴!
混乱嘈杂的思绪中陡然插进来某种清醒后的惊悸后怕,失焦的眼神重聚,我一震,刺痛感让我意识到自己刚才把舌头咬破了。
像是有根钢筋在脑子里搅动,剧烈的疼痛和分裂感让我一下子惨叫起来。
久违的痛苦和谵妄中,那种啪嗒啪嗒的声音蠕动着靠近了,最终,某种无比濡湿柔软的触感贴在了我的脚踝上。
像是有什么吸附并钻进了我脚踝的旧伤口中,灼烧感冻得我直打哆嗦。
然后,在我没有刻意去看的状态下,我感到自己的皮肤在突突跳动,最后蓦然钻出了一丝游走的红痕,接着游离散开,变成了一朵鲜红的烫伤。
现在,我终于能理解司机老赵之前为什么能忍受种种异状,却始终活着了。
我亲身体会到了那个“烫伤”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不光是火山和雪山、白天与黑夜、冷和热、死寂和喧闹,在移鼠之中,似乎许多概念和常态都是反过来的。
这个蠕动着爬到我身上的东西,带来的畸变也是一样。
那种感觉……那种感觉,就像是……
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把我当成一个塑料袋一样,整个往外翻。
人确实可以是鲜红色的。在皮肤之下,那一面,就是鲜艳有活力的红色,与淡黄的脂肪紧密连接。
只是平常的状态下,人展现的是属于表皮的另一面。
我调侃说要买花袄子时,就顺手翻到过许多已经不太时髦的衬衫款式。其中有一种是里外双色的,一面穿脏了旧了,另一面可以整个翻出来重新穿。
不管怎么翻转,衬衫始终是衬衫,在这一点上来说依然是完整的。
这个畸变的规则似乎就是如此。
只是,一开始是司机老赵,现在轮到我了。
此时畸变的我就是那件完整的双色衬衫。
很自然的,我就进而隐约产生了一个疑问:
装满杂物的袋子被一双手绷紧外翻,里面的东西都会被倒出来。
——那人被外翻,会怎么样呢?
像是十分体贴地回应我的疑惑,也可能是冥冥中有什么,体谅到“导游”不能太一无所知,于是耐心地为我答疑解惑。
驾驶座上的司机,那些花一样开满的大团大团的鲜红上,又陡然一动,翻出了一缕一缕油脂状的淡黄色。
下一刻,不是错觉,我感到自己也被缓缓绷紧了。
恶念
皮肤上传来的紧绷感, 让我头皮一炸。
已知的恐惧此刻无限度放大,一瞬间我就明白了,我必须放开司机, 让他重新开车。
老赵的加速异变一共发生了两次,一次是在小镇前畏缩不前,停住了没有行车, 那只有短短几分钟;另一次则是现在,被我用体重死死压住, 夺走了方向盘和油门, 彻底失职。
我也是一样的。
导游不该越界做这些。
一旦脱离了旅游团的框架庇护, 就会立刻受到移鼠那种颠倒规则的侵蚀, 人体也会跟着颠倒外翻。所以现在我们三人中, 只有后排痴呆着当游客的年子青还没有出现烫伤。
要活命,我们两人必须尽快各归其位。
但是, 我在心里绝望地破口大骂,松开?让我怎么松开司机?
一放松这混账就会去猛踩油门, 要么一头撞在哪栋建筑上车毁人亡,要么在这之前雾气和虫卵就会来袭击我们, 把车窗砸烂。
狗日的根本不讲道理全是死路!
也就是这么短短数十秒无从选择的窘迫绝境,司机忽然剧烈地一抖,怒吼一声挣扎起来, 把我撞开。
猝不及防, 我整个人被掀翻出去, 一下子摔在地板上。
天旋地转之间,四目相对, 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全是斑驳的血丝,接着, 他的眼珠子也整个一转,往里面翻进去,暴露出大片惨败的眼白。
我悚然而惊,冷汗一下子布满了掌心。
“吱——”
车辆猛地打满舵,我被惯性甩飞,后背一疼,撞上了什么金属质地的物件,火辣辣地硬被蹭下一大片油皮,血腥味一下子冒了出来。
四周的雾气立刻拧动。
我一个激灵,反手去摸背后,抓住了把我剐伤的东西。
是公交车上用来打扫的拖把柄,另一头连接塑料的部分撞碎了横飞出去,碎茬子溅了一地。
——不对,不是死路,还有救!
“别躲!”
我一震,大叫道,猛地抓起那柄沉甸甸的拖把柄,翻身飞扑,手臂抡直冲着老赵砸了下去。
“咔!”
车体的巨大漂移晃动里我完全无法精细控制力道,错误地打在他的臂骨上。人的手臂比我想象中坚固许多,巨大的反震力一下子震裂了我的虎口,老赵的胳膊应声而断。
只是这一砸,拖把脱手飞出,我的胳膊也完全扭曲,咯一声脱臼失力,继而骨裂的痛感让我一下子跪倒在地,视野花花绿绿不停发黑,根本看不见了。
不,不,我的眼泪一下彪了出来,还不够啊!
老赵长长地哀嚎了一声,我正绝望,就听连续几声响动,是他拼命撞在了车壁上,用剩余的手臂抓住了飞出的拖把柄,怒嚎着狠狠砸向双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