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里是规则怪谈?(232)
三易示意我不要出声,在无比黯淡到几乎察觉不到的星光中,指了指下方。
此时所有人都已经醒着,我似乎是最后一个,就看到身边的伙计们都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同样往下看去。
我迟钝地跟上动作,顿时陷入了梦幻之中。
不是错觉,真的涨潮了。
白天脆弱无比的地壳,此时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坑洞。放眼望去,在手电筒的白光中,澄澈到近乎透明的积水从塌陷中漫上来,整个石林周围的地表完全被水面覆盖,是波光粼粼的。
细小的气泡不时咕嘟咕嘟地泛起又破裂,伴随着积水从地底反吐上来的,首先是白色的泥沙。
那些白色泥沙堆积在塌陷的坑洞周围,形成了一个一个环形,大小不等。
接着,伴随积水上来的是一层老旧还黏着尘土的食物塑料包装袋,还有许多零碎的生活垃圾。
在那些笔直的坑洞里,依稀还有什么在上下浮沉着,似乎是我曾经在台仔记忆中见过的,流沙地里的那些断肢。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即使在这么低分辨的朦胧夜幕中,依然能看出来那些断肢似乎都是成年人的。
在我们的视野中,水波不停轻轻荡起涟漪,似乎是就在更深的地下,我们看不到的地方那些山魈正在来回游动。
我陡然一惊,下意识就往三易看去,想问他怎么没有预警。
但很快,我就发现那些山魈似乎丝毫没有出来袭击我们的意思。它们只是在地底深处游动着,不停发出低低的啜泣哀鸣。
同时响起的,是一种很轻微的金属碰撞声。
就像是……像是它们正在拖拽着某种无比沉重且生锈的铁链,并穿行着,把铁链交织在一起,组成一张庞大而怪诞的巨网。
——它们在网罗什么?
这对山魈们来说似乎极为重要,哀鸣声如泣如诉,久久地在山谷之中回荡,声音是异常鬼魅而虚幻缥缈的。
我不解其意,想要把手电光打亮一些,试图从那些塌陷形成的水道中看一看山魈在哪里。
但手上一重,副手无声按住了我,一给对视,副手的眼珠子在黑暗中几乎是幽幽反光的。
轻微的异样感一晃而过,这时候,一个寸头的伙计似乎发现了什么,干巴巴地低声道:
“你们说……积水的水位高度……现在是不是刚好到了第一个身高刻痕的位置啊?”
另一个伙计估计是吓了一跳,立刻反驳道:“别胡扯!这个可见度,我们又在石柱顶端,隔着十万八千里你能看清积水有多深就有鬼了!少胡说八道自己吓自己。”
那寸头摇摇头,脸上就多了一丝苦涩。
“是看不清。但你们没注意吗?”他把调到最暗的手电光几乎垂直往下打去。
“先前顾问想事的时候,在一根石柱那里敲了半天,差不多就是第一道刻痕的高度。所以大概在那里,石柱上全是要掉不掉的碎片和石屑。”
光源抵达,那里的水面上确实正浮着一小层青黑色,应该是刚被满上来的积水轻轻冲开的。
所有人都是一静,一时间竟是鸦雀无声。
“所以……”
寸头在极度的安静中,侧耳听了听下方还在持续的山魈啼哭,有些不安问:“积水不会还往上涨吧能涨多高?”
他问了一个看似有点荒唐无稽、杞人忧天的问题:“会不会涨潮直到我们脚底下?是石柱长的快,还是积水快?”
误导
我原本想反驳说这根本不可能, 水面不会凭空固定出一个外轮廓。在没有边界束缚的情况下,水往低处流,只会往其他低洼处分散。
但不知为何, 话没说出口,某种很不舒服的直觉就跳了一下,同时, 我就闻到看似清澈的积水里再次传来那股淡淡的熟悉怪味。
台仔的记忆对此有过形容,说那是接近于“同类尸体”的气味。
他说得没错, 不是腐败, 不是发酵, 也不是什么别的动物死去了。
虽然很没有道理, 但此时亲自体会到, 本能就告诉我,这就是无比精准的、来自大量同类死亡的警告气息。
也就是这个时候, 直升飞机上负责驾驶的那名伙计,在频道里忽然有些艰难地做了个深呼吸, 似乎是在调整心情。
“好像是有可能的。哦,我不是说这一时半会儿就能淹没到我们脚底板啊。”
他说:“咱们在的这个山谷, 四周环山地底凹陷,是一个盆地。”
“我之前在空中的最高处俯瞰,这儿就像是……像是一个日积月累堆迭出来的天然大坝一样。而我们, 差不多就在大坝底部。”
“不, 说大坝好像还是不太准确。”他想了想, 一下子没找到合适的词汇,顿时卡壳。
三易已经接话了, 轻声道:“悬河?”
“对!对对!周围泥沙淤积把河床逐渐抬高,水位就比外地面更高, 实际上变成了悬空的水道。
高出外地面三十多米的地上悬河也不算是少见的一种景——”
那伙计兴奋的话音说到一半,慢慢变成了惊惧和茫然。“那,那这些石柱……?”
四周更加幽静了,只有山魈绵远不绝的哀泣成为唯一的背景音。
我心下猛地一沉,缓慢摸了摸脚下的石柱,不详的预感终于到达了顶峰。
“没错,可能是我们一直想反了。”我说,“这个山谷,是在不停地往下挖开,泥沙和土层在往四周的谷峰处堆积、加固、迭高。原本这里的山谷也许没有那么内陷。”
而石柱其实不是在一直生长,而是本来就很长很长,只是原本大部分被掩埋在地底,只暴露出了一小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