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里是规则怪谈?(254)
有个面黄肌瘦的孩子佝偻着,在用她的小手轻轻拍抚我的后背和脸庞。
对上那双异常黯淡木然,但还保留有一丝平静的黑色眼睛,我完全愣住了。
四目相对,那孩子看着我,瞳孔也猛地剧烈收缩了一下。
我感到那只拍打我后背的手一下子僵住,冒出冷汗,显然她刚才的话更多只是一种临终安慰,这下是被我吓到了。
但她急促地呼吸了一下后,居然强行摁住所有情绪,试探着向我凑近了些许,似乎是要确定我是不是真的诈尸。
我试着想要环顾四周的环境,但完全动弹不得,只知道自己的个子似乎缩水了无数倍,就好像我此刻变成了侏儒,视线和她几乎是平齐的。四肢的缺失感实在太严重了,我一时间没法移动,也张不开口,又怕把她吓坏了,只能勉强向她眨了眨眼睛。
一秒,两秒,她好像明白了我的意思,点了点头,迟疑片刻,又缓慢摇头。
然后她做了一个让我很意外的动作。
我以为她会高喊让人来,看看我这个“死而复生”的意外,毕竟她才和别人对话过关于“神女”的话题,应该是很需要某种奇迹作为证明或震慑的。但她却马上翻身坐直,用身体严严实实挡住了我。
“别出声。”
她近乎无声地说,“不要让他们发现你还活着。你还能撑到晚上吗?”
像是怕我会莽撞,她又有些快速地低声道:“每周的这个晚上他们会定期清理一批生活垃圾,到不远处另一个废弃的矿洞那边填埋。到时候我们都会被锁起来,但你现在是个死人,他们不会管的。
最差的结果,是他们把你也一起丢进矿洞里,如果……如果你能坚持住,明天下矿采石的时候我来找你。”
我愣愣看她,眼眶开始发红。
说来奇怪,我以为自己早就不会因为什么事过度伤心了。但此刻奇异的情绪完全占据了我的大脑,让我没有再去想自己眼下的形象会多怪诞可怖,反而有些小心地低下头去,免得自己的眼泪太过难看地涌出来。
那孩子缓慢调整着呼吸,似乎是机敏地在向四周扫视,看了一圈后,瘦小的身体才放松了一些。
被她挡着,我依然能听到有成年人拖沓发沉的脚步声、黏重发浑的呼吸声、偶尔的呛咳声,铁质工具垂在地上拖来拖去的声音。还有一个最微弱的,像是幻觉般的滴水声。
我似有所觉,转头看去,看到自己的肩膀像是在水中融化了一般,整个是畸形塌下去的,肩头上被什么打湿了一大片,散发着淡淡的水腥气。
“滴笃。”
滴水落在了我的肩膀和胸膛上。
我发现自己确实缩水了无数倍,成了一个同样手脚细长孱弱的孩子,和身前的女孩应该差不多大,只有十一二岁的样子。我们身上的衣服样式都很老旧破烂,此刻我的胸膛上是一个巨大的窟窿,似乎是有什么陈旧的贯穿伤溃烂了,伤口还在扩大。
小幅度往上方和地面看,我确认自己还是在那个球形的水底空间里,但到处是干燥无水的,也没有任何青黑色的刀口,更没有看到石林存在。
只有偶然肩膀上的丁点凉意,流淌到胸口后,提醒我胸膛处的伤口再这么下去无法愈合,会在滴水中彻底腐坏蛀空。
我几乎是本能动了下手指,意识到这个缺口,正是我“死亡”前被那个不知名东西采食掉的部位。
这算什么?那东西拿掉了属于我的一部分,又把死去的我填充到了另一具尸体中吗?
那孩子又往后稍微靠过来了一些,大概是怕我倒下去,想用自己的体重支撑我。
那些成年人还在走动,有几个脚步声非常近,就在我们身边不耐烦地走来走去。我和她都沉默,就好像两具共生的尸体一样依偎在一起。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狂躁道:
“这里也没有,说好的矿床到底在哪里?”
接着突然大步走过来,怒骂道,“什么狗屁神女,我看就是骗你爷爷的!”
毫无防备之下,我几乎是猛地腰上一痛,直接背过气去,半晌在地上昏头涨脑一动不动,才意识到是那孩子被拦腰重重踹了一脚,连带着被她挡住的我也被掀倒在地。
我的脑子里又嗡了声,又惊又怒,一股邪火就冒了上来,整个人险些要炸开了。听到她小声地抽了口冷气,咬牙轻声说:“你又不敢……真的打死我……”
那人操了声,重重的脚步声就踩着过来了,还要打人。边上有人一把扯住他,大怒:“你动谁呢!神女是你一个人的吗!”
两人立刻推搡起来,嘴里不干不净异常难听。叫骂很快升级成斗殴,被身边人劝阻中架着拖了出去。
混乱里,我就感到那孩子冰凉的小手轻轻抓住我的手腕,虚握了一下,示意她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
我陡然一阵心酸,但这具同样是孩子的身体已经在报废的边缘,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反手也轻轻握了一下那只小手。感到那只手没有任何孩子该有的柔软细腻,上面全是茧子和伤口的结痂。
“没事。”那孩子似乎习以为常,手指轻轻动了一下,在我手心里写,“我们接着装死,等他们打完。天黑了,会有东西出来,他们不敢多停留的。要不了半小时他们就要开始打扫准备撤走了。”
这一段话她写了很久,写着写着,我们的手心里就全是冷汗。
我嘴里发苦,听见她的呼吸声无比微弱,知道她现在全身都在痛得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