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里是规则怪谈?(286)
她是横跨十二年的时间,用我和神女共同虚构绘画出来的。
我早该想到的啊,张添一在榕树那里已经亲自实践过,他永远无法实现的许愿,就是见到我们的妹妹徐屏。
我以为他才是那个执念深重不愿意接受现状的人,没想到自欺欺人的是我自己。
混乱的情绪让我一下子很想笑,眼泪先流了下来。
我不知道此时的酸楚是为了屏屏,还是为了那个我不认识的神女,也许都有。
但不管是哪一个孩子,我都迟到了。我和她们相差着十二年的光阴阻隔,没有办法起到一点作用,也没办法减缓她们哪怕一丁点的孤独惘然。
我忽然又想起刚才“屏屏”为了山民的死亡对我提出的疑问。在十二年前,她是在问谁,问王平还是问自己,有人也像我一样回答她吗?有人安慰她,让她不要过度高道德的谴责自己,不要为过早认知的死亡而折磨自己吗?
四周变得非常安静。
在我停止观画的那一刻,山民们的头颅也停止了对话,只是阴冷地看我。
我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冻住了,最后变成了一个强烈的念头,我想知道这个短暂成为我妹妹的神女,这个陌生的孩子,还经历了什么。
先知没办法拿出不存在的素材,换句话说,在这个场景之中,我只要尽力去触发,能获得的所有信息,都大概率和她、山民或是伪人们有关。
不管怎么被切碎剪贴、张冠李戴,存在的就是存在,谁也没办法抹除,先知也不能。就算许多往事已经被先知涂抹成脏乱的墨团,也永远存在这副采石图之中。
……就像是一个开放世界的地图,迷雾之下,所有的景象就在那里。
“然然。”
我听到那些山民的头颅说,借用我的记忆,发出屏屏的声音,“你想要知道什么?需要我帮你吗?”
我记得这句话,正是我们轮换着玩那个卡带游戏时,屏屏偷偷笑起来对我说的话。
我的眼泪又下来了,似乎回到了童年的那个普通的午后,一只已经很容易盗汗的冰凉的小手正牵着我,似乎很小大人地耐心教我怎么打通那个很难又很混乱的游戏。
“线索没有那么难发现的。”徐屏有些得意说,“不属于背景的图案,仔细看就会鼓起来。我们一个一个来吧。”
“帐篷里有什么?”
我问。
山民的表情一下变得无比凶狠,直勾勾瞪着我,王永富阴毒地说:“ 矿场还在往下沉,你们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整个矿洞,像一个坚固的球,它在以巨大的速度不停往地底下沉,下面的泥土和水会不停挤压过来,压力会越来越大!
——最后,我们会'砰',和神女雕像一起被压成肉泥。”
“我们是来寻宝的,是来找那颗据说永远开挖不完的青铜金属石柱的。我不想他妈的跟着这个破石像陪葬,懂吗?”
一个陌生的山民犹豫了一下,没有忍住贪婪:“下沉的速度不是还没这么快吗?我们再找一会儿,实在不行再从出口游出去呗。”
又一个声音也在帮腔道:“对啊,好歹我们找到了神女像,虽然跟这小孩看起来也不像,但这么大一个,就算是黄铜像,好歹是个古董也值不少了。谁知道矿床里还埋了什么?”
我冷冷听着,往帐篷中走去,捡起了那根被屏屏丢下的铁管。
随意找了个点,我深呼吸一口气,往下开挖。
木头栈道上再次传来重物碾压的呻/吟声,像是一场最糟糕的电影,正在用蒙太奇的手法,把过往的某个画面闪回到我面前,但因为图像缺失无法复现,只能播放过去的音频留言。
不是伪人们的声音,是神女的。
那个声音有点哑,但依然沉静地说:“听到了吗?水压已经很大了。”
接着是那个被王永富割喉的人渣怒骂了一声,似乎要来踢打她。王平在当和事佬,劝说了两句,叹了口气问:“这话什么意思?”
“你们没发现矿洞唯一的这个出口,铁门外的木隔板颜色在变深吗?矿车的轨道也一直在发出声音。”
王平愣了一下,他大概是肚子里有点墨水的,倒抽一口冷气惊道:“水在外面挤压?木隔板……难道是木头原本比较酥松,被压得更密了,就,就好像是颜色变深了。”
杂乱的脚步声立刻响了起来,过了一会儿,王平大叫一声:“隔板门好像在变小!怎么回事,我推不开了!”
“外面水压那么大,推不开是正常的。”神女笑了笑说,“你们做了这么多事,把我们整个村子都清空取代了,结果连这都不懂吗?
矿洞封闭是好事,不至于让水这么快灌进来把大家都淹死。但既然封闭只有一个出口,关上也就很难对抗水压从里面打开了。”
叫骂的那人立刻狂躁起来,不干不净喷着脏话,神女闷哼了一声,大概是受了伤。
但她没有求饶的意思,反而咬牙笑了一下,轻声道:“你又不敢真的打死我。”
我背上陡然爬过一丝悲凉,意识到这就是我醒来时面对的遭遇背后真正的故事。
让我意外的是,这时候王永富居然问了一句:
“你提醒我们,就是有办法?”
神女沉默了一会儿,慢吞吞道:“有啊,但我不喜欢这个人,你把他打一顿吧。不然打死我好了。”
王永富阴损笑了下,下一秒,那人猛地呃了一声,接着,气管被割破的泄气声仿佛贴着我的耳朵响起来,令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