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基建,三年种田(12)
江无眠率先翻开流民一卷,数量是二百人左右,看似不多,实则已成规模。
本地人扎根在这里,灾难过后第一时间能回到土地上,经营手头的土地财产。
人得活下去,想活下去就要靠土地的收成,庄稼就是他们的命根。
流民不同,他们如无根浮萍,四处漂泊。放之任之,时间一久,从流民变作流氓,成为县中的安全隐患。
因此,要有一根牵制他们的绳索。
恰巧,韶远县刚逢大难,正缺少劳工,流民正能补上这一缺口。
“张榕,你去一趟平乱军临时营寨,将名册上的流民领到粮仓废墟上。我稍后就到。”
白楚寒为方便清理流民中不安分的乱党匪盗,专门将人关在临时营寨中。
距离不远,就在县城外五里地外。来回不过一个时辰,张榕带着流民出现在废墟附近。
走在最前面的不是张榕,而是听闻江无眠会在场于是凑热闹跟来的白楚寒,他左右是落后半步的薛文与张榕。
前者掩不住的好奇,试图向后者打听江无眠有什么计划。后者笑脸险些绷不住,僵硬地应付。
他们之后是警惕的官兵与流民,最后面远远缀着不敢上前的平民百姓。
很多流民惴惴不安,他们前些天被追着问了姓甚名谁、家在何方、会什么手艺,今日又被赶着来到县城之中。
前后左右是手持兵器不发一言的官兵,让人莫名觉得路尽头是站着刽子手的菜市口。
幸而路不长,队伍很快停下,乌泱泱一片人站在废墟前。
江无眠正站在废墟上面对众人,一身浅绿色官服,衣领半立,掩住素白到病态的半截脖颈。
他脸色冷淡,搭配无甚情绪的墨黑眼瞳,虽说好看,却又显得极为不近人情。
许是和记忆中的人影对不上,打头的白楚寒着实看得愣了一瞬。
不过他很快回神,在江无眠的眼刀中,淡然自若退到围观人群中,今日主角是江无眠与这群流民。
江无眠收回恨不能把白楚寒做成烧烤串的视线,颇具压迫感的眼眸落在流民身上。
他沉默片刻,待周围无人言语时,方才出声。
“你们之中,有想回原籍却苦于没有路费的人,有想念家中父母妻女但不知道回家路的人,有逃入深山躲避灾祸没有户籍的黑户,有因为乱党肆虐不得不失去土地失去家园变成流民的人。”
“你们不是韶远县的百姓,但你们是大周的子民,本官不会忽视你们的存在与艰难的生活条件。”
“现在,你们眼前有个能活下去的机会。用劳动换报酬,一天三顿饭,工钱一天一给。”
寂静。
紧接着窃窃私语轰然不断。
佝偻着背,脸上与手脚皴裂,浑身上下透着畏缩的流民中略有些骚动,麻木眼神里透出一点光亮。
他们没受过教育,一生中只会部分常用词,不知道书面语如何表达。
即使江无眠尽力用直白语言描绘,大部分流民只听懂了最后一部分。
眼前这个人给他们活干,能吃饱饭,还能拿钱。
本是凑热闹的白楚寒听完轻轻扬眉,啧了一声。
对流民心软,怎么对师兄超凶?
薛文咬了舌头一样肉疼地吸气,喃喃自语,“这二百来人的吃喝和工钱、请人做饭的钱、柴火的钱……”
听得出,他和蒋秋是同一类人,都是掉钱眼的貔貅。
流民之中,有人大着胆子喊了一句,“大人,现在做工,什么时候能吃饭?”
第006章 做工
江无眠偏头朝那人看了一眼,一向冷漠的脸上破天荒扬起半点笑意。
他忽然察觉到某种微妙的相似性。
前世再建基地,他面对的是受过基础教育、生存能力点满的末世人。
走在路上,耳边是同行人讨论基地发展前景、生产力发展水平、科技恢复情况与基地核心竞争力等各种问题。
如今他站在废墟上,面对的是雅言说不清晰的百姓。
他们最远不过到县城,见不到外界广阔天地。沉重的生活压力化作无形绳索,将人死死束缚在一方土地上。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机械劳作消磨与生俱来的好奇心,未经受系统教育的思维框住认知边缘,让他们仅能思考和生存有关的东西。
食物、种子、田地、收成……
和他们谈论生产力、工作效率是讲不通的,但努力为生存奔波的行动是相同的。
人群嘈杂的私语低下去,紧张、忐忑、麻木的目光落在浅绿色的身影上,期盼能得到肯定答复。
工钱日结的说法,几乎无人相信。不征发徭役就是好年景,谁能信县令会反过来给他们发工钱?
所以,江无眠提到的待遇里,他们只关心给不给饭吃。
对此,江无眠早有准备,对废墟边缘的衙役一点头,“抬上来。”
蒋秋带着五个衙役分成三组,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抬上三箱铜钱。
“听从张榕师爷的安排,按照县衙要求完成任务的人,今日能领半天工钱,用两顿饭。”江无眠说完越过火灾隔离带,两三步站到白楚寒身边。
被撇下的流民愣了片刻,猛然前拥后挤冲向张榕,早有预备的官兵把人逼退,张榕立刻上前控制局面,安抚流民。
正如江无眠所想,人在绝境中遇到能生存下去的选择时,会迸发出无与伦比的行动力。
看着一刻钟前如木头桩子一样的流民此刻像止不住的骑兵前仆后继,薛文感觉自己也想冲进队列中。
直到白楚寒感慨一句,“三箱铜钱,江知县果真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