捅了太子一刀后(54)
裴琅往她那边伸了下,示意随便让她握,最后低眉顺眼看过来:“要说什么?”
“什么都可以……”姜君瑜急得不行,忍不住囔囔:“怎么回答一个都听不到?”
她错愕而张惶,只是问:“你在想什么?”
“想你什么时候愿意喝药?”裴琅不知道她怎么这样说话,他从知竹手中接过药碗,眉眼压得低,看不出具体神色。
姜君瑜彻底死了心,她呆呆地望着裴琅手里的汤药,数次屏息之后接受这样的事实——自己真的不能够听到裴琅的心声了。
原原本本摊在面前的图鉴一点点收起来,又成了一片空白。
裴琅敏锐地察觉到她慢半拍的表情的神色,手中的汤勺往她的方向够过去。
姜家盘根错节,一朝不除……
好似数道声音在脑子回响,如潮水一般窒息地压过来,姜君瑜艰难喘息,始终没办法得到片刻安宁,攥着裴琅手腕的每一根手指都因为用力而泛着白。
裴琅一动不动,任由她使劲,把自己的手腕都握出艳丽的绯红。
最后空出的手抬起,轻微地拍了下对方的头:“喝药。”
姜君瑜如受惊了兔子似的,身子往后缩了一步,退开他的巴掌。
骨节分明的巴掌悬在空中,迟迟没能落下。
烛焰忽然跳了火花,发出“噼啪”的细碎声响。
姜君瑜抬头,望着他看起来应当带着温意的掌心,迟钝地发现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好呐呐:“我想睡了……”
裴琅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他终于收回了手,将药碗放到一侧,垂下的眼睫浓密而长,遮住眸子里的所有神色,他应了声好。
*
姜君瑜向来不是叫人省心的,从她幼时便爱耍赖躲懒姜父就知道了。
但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这么叫人不省心。
“你再说一遍?”他朝人吹胡子瞪眼,企图制止姜君瑜离经叛道的想法。
“我说,”姜君瑜稳住心神:“我不想嫁入东宫了。”
笔墨纸砚掉了一地,姜善中到底没舍得朝女儿发脾气,只是将东西打落在了自己身侧,却也足够叫姜君瑜吓了一大跳。
“你以为落在你身上的婚约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圣上下了旨的,有什么差错都是要砍头的。”
姜君瑜梗着口气:“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你不知道!”姜善中气得不行:“为什么呢?先前不是说得好好的么?”
难不成说因为太子心太黑了,自己又没了探心的本领,倘若姜家跟他彻底绑在一条绳上了,那么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生杀全仰仗对方了。
姜君瑜闭口不谈,垂下脑袋。
这几日的变故叫她整个人都消瘦了一点,门再也不出了,好似真的被那场落水吓到了似的,连人也基本不见,几日未曾见太阳,仿佛人又白了一点。
她的下巴尖更明显了,一小截,什么话也不说,抿着唇。
“……你不要想了,好好休养,下月初九是个好日子。”姜善中大手一挥,将她剩下的话全堵住。
姜君瑜挣扎了几下,被姜善中喊侍女拉开,退出书房。
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姜君瑜不适应地眯了下眼,明明秋日阳光好,却叫她通体凉寒,仿佛有冷意延着脊背一点点蔓延到四肢百骸。
她被冻到似的,缩了下脖子,下巴埋进狐毛里。
忽然被铺天盖地的暖意包裹。
空气中混着浅淡的松柏香,裴琅不常用固定的香料,总是混着来,然而他身上却有着固定的霜雪味,好似他整个人的感觉,不高兴时能将人冻成冰疙瘩。
裴琅的披风厚重,是上好的料子,带着他一点的 体温,盖上没多久,暖意就开始蔓延,连血液都开始滚烫起来。
姜君瑜怔忪,好似一双腿都要站不住,她回过头,对上了一双平静无波的眼。
裴琅怎么在这?
正赶巧么?姜君瑜觉得自己开始有些疑神疑鬼了,怎么会这么巧,她前脚刚进了书房,裴琅后脚就来了?
太子殿下只手遮天,埋个棋子在姜府想来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她不敢再想下去了,府中这几个月都没有侍从发卖,细究起来,兴许是更早之前……
“在想什么?”裴琅弯一点腰,好脾气地问她,好像只是想和人找个话聊聊。
姜君瑜跟拨浪鼓似的摇头。
裴琅同她对视片刻,到底败下阵来,弯一下眼睛,语气温和地同人说,又问她要不要一起去踏青。
“不、不必了。”姜君瑜有些怵他了,心口好似被放在钝刀上,一点点摩擦,带来钝痛,不明显,好像只是不习惯,而不是因为其他的什么。
她听到自己震鼓的心跳,兴许是因为紧张而战粟,指腹也冒出细密的汗。
除却这些,她什么也听不到了。
“你……”姜君瑜抿唇,不确定地问:“听到了么?”
裴琅飞快地眨了几下眼:“没有。”
姜君瑜抬眼,同他对望。
而裴琅只是弯眼。
又是这样。
拳头落不到实处,太子殿下永远这样,好像是没有情绪的假人,满面春风。
姜君瑜忽然很想知道他到底会不会有多余的情绪。
她横冲直撞:“我同父亲说,不想嫁给你了。”
裴琅神色不变,手碰上她的,答非所问 :“今日天寒,加了衣么?”
姜君瑜很讨厌他这副样子,她置之不理,继续说:“我说,我不想同你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