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沉沉知南许(128)

是的，沉长风在他收到offer时已经说得很清楚明白了，是他的个人能力和对世界的向往才会被录取的。

只是这份幸福若是夹杂着谎言，他会觉得自己是一位「窃取幸运的小偷」，偷走原本属于别人的「幸福生活」，他原本不应该得到这一切。

他应该和王柯文一样，找到一份带老年团三千块实习工资的导游工作。或是像徐明一样做个家里蹲。

不，他没有条件家里蹲，只能跟着父母去打工。

回到生他养他的小镇，在风吹麦浪时，赤着脚奔跑在田埂上，躺在水泥地上盖上帽子睡个午觉。大黑狗，大黄狗在他身边一起打盹儿。

度过他剩下几十个春夏秋冬，就像看了几十次落日的小王子。

南许：「那我的下一站，是哪里？」

沉长风喜欢用纸条把想要游历的国家名字写下来，放进笔筒里，然后闭着眼睛，双指从中夹出一张。

把这一份选择，交给命运，也交给南许。

他的办公桌上摆放着南许送给他的小金鱼扭蛋，与周围灰调的办公用品格格不入。可他还是很喜欢，每当空闲时就会瞄上一眼，像是在给身心一瞬间的喘息。

也像是在工作的空隙中，抽出一分钟时间来想南许。

他缓缓打开白纸，上面写着Santorini「圣托里尼岛」。

十分钟之前他已经将这个答案发送给TripTrip的高层了，所以他很意外为什么南许会亲自来问他。

他滑动聊天记录，像是在一排排昵称中寻找着某人，拉到底部后一无所获，他才想起许久没有和那人联系了。自从爷爷去世之后，他的父亲沉默，也像是人间消失了一般。

可从顾汀芳口中听说他一切都好，不像是假的。不然凭她风风火火的性格，早就闹得人尽皆知了。

一个全黑的头像，没有发过一条朋友圈，朋友圈的壁纸都是黑色。

签名档是一个句号。

沉长风的签名档是一个逗号，他总以为自己还有很远的以后，他的人生才过了三十三年。不过是一生的三分之一，可后来他倒觉得自己活不了这么久。

枯燥无味的日子是靠仅剩的责任感支撑的。

好在现在多了一位南许。

长风沉沉：「你现在在哪里？」

沉长风和他的父亲沉默常年不交流，甚至默认把自己删了，所以这条信息发出去之后，没有看见红色的感叹号，倒是让他感到有一丝惊讶。

Dad:「怎么突然给我发了信息，是公司出了什么问题吗？」

长风沉沉：「公司一切都好，我想和您见个面。」

Dad：「既然一切都好，那就不必见面了。」

长风沉沉：「您不想知道，当初您刚接下爷爷的位置，接手的第一个项目为什么会出问题吗？」

Dad：「你是说大西北矿场的事情？」

长风沉沉：「是的。」

长风沉沉：「您不是因为这件事才卸下担子隐居的吗？」

五分钟过后，没有任何信息。

长风沉沉：「逃避不是一个人最好的选择，面对才能实质性地解决问题。」

Dad：「所以那一次的事故不是偶然发生的？」

长风沉沉：「对，这么说，您可以和我见一面了吗？」

Dad：「我在海陵岛。」

长风沉沉：「好。」

沉长风没有回南许的信息，他整理完文件，拿起黑色的公文包离开了办公室。

他向南许许诺的未来，就近在咫尺。

“王言，帮我定一张去广东的机票。”

王言愣在电梯门口，趁着门还没有关上问道：“沉总，我也去吗？”

沉长风摇摇头，按下了关门按钮，将王言疑惑不解的脸关在了门外，取而代之的是他自己的脸。模糊不清，却在心中变得更加清晰起来。

北京时间晚上六点多，沉长风洗漱完，带着浑身的热气儿从卫生间出来。犹豫了一会儿，按下了视频电话键。

“沉长风你干嘛不回我的信息！？”手机屏幕那边是一张生气的脸，可明明沉长风看见了一瞬间的欣喜。

“南许，你在干嘛呢？”沉长风带着吹着半干的头发走到了卧室，这几日不见，发梢像是长长了些，三十出头的年纪说是二十五岁都是有人信的。

“你头发是不是变长了？”

沉长风的眼瞳向上看去，用手指捏了捏快要戳到眼睛的黑发，回道：“嗯…又要去剪头发了，长得有些快了。”

“平常三七分好成熟，你现在的发型挺好看的，像是个大学生。”南许的房间里像是在放着什么电视，不吵闹，但是有音乐声传来。

“你才是大学生。”沉长风拿起一杯水，仰着脖子喝下，视角刚好卡在翻动的喉结上。

南许忍不住找了一个杯子，接了冰岛从水龙头中流出的冰川水，喝了半杯。可口中的燥热并没有被冰凉的水压下。他想自己是完蛋了……

“我在看《白日梦想家》，还没有看完……”南许从天亮看到日落，从日落看到冰岛真正的入夜。他深刻的体会到其中一句台词「不喜欢为了拍照而拍照，只想享受在那一刻。」。

按下快门的那一刻，他想自己是贪婪的，他想把这一瞬的美景留住，驻扎在他的世界里。他忘了拍照与记录是为了让自己享受。

“南许，你再等我半个月，可以吗？”沉长风沉重地呼吸了一声，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怎么了？半个月之后你要做什么？”无头无尾的对话内容让南许有些发懵，可他的第六感告诉自己并不是一见不起眼的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