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荷灯(10)
酒鬼赌徒的话,最是不能信。
程墨并不擅教导,这些话老生常谈也没个新鲜花样,她盯着程锋,冷然道:“这是最后一次,再有下次我便带着爹离开京城,去到你永远找不到的地方。”
程锋急了:“那是我爹!”
在接触到程墨冰冷严肃的眼神时,程锋低了头:“我知道了,再也不会了。”
程墨闭了眼不再看他,藤椅悠悠又晃起来。
有些话,听得进去说一遍就够,听不进去,她便是天天耳提面命,也会成为耳旁风。
程锋扫完地,劈完柴,从房里取了本书籍坐到屋檐底下,程墨的身旁。
读了几句,见程墨望着远处的天边出神,他忍不住问道:“昨日你去哪了?”
程墨回神,瞥了他一眼:“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是你兄长,自然要关心你啊!你可不知道这些大户人家可没表现那样光鲜,我在赌……咳咳,我在外面听得多了,他们的宅院里没一个是干净的,都是乌烟瘴气。
你一个姑娘家,还是不要去趟这浑水了。”
程墨蹙眉:“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程锋瞥她一眼摇摇头,又瞥她一眼,欲言又止。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程墨没好气道。
“姑娘家怎可如此粗俗啊。”
程锋差点没上手捂她嘴,他又四下环顾,确定没有旁人,才小声道:“阿墨妹妹你可别瞒我,昨夜归家时我都看到了,巷口停着一辆马车,那马车可了不得,通体乌金贵气逼人,那匹马更不得了了——”
程墨闻言猛然坐起身来:“你说什么?”
程锋没料到到她的反应这么大,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重复了遍:“我可是亲眼所见。”
一听描述,程墨便知程锋说的是首辅大人的乌桐马车。
“何时看到的?”
“就戌时三刻。”
那差不多是她归家的时候,程墨脸上露出迷茫神色。
程锋还要再问,就被程墨推开了脸,她快速起身提了篮子往外走。
“阿墨,你去哪?”
“去买菜!你老实在家,把手上的书给我背了,回头我抽查!”
院子里传来程锋的哀嚎声。
……
眼下时辰尚早,程墨先是去了趟东街菜场,买了两斤肉和新鲜果蔬。
之前住在梨花巷的时候,老御史家还有几亩良田,新鲜瓜果是不愁的,现下却是都得从这进。
她速度极快的买好菜,出了菜场就与一个男人撞个正着。
那人后退两步站定,与程墨致歉道:“姑娘,对不住,你没事吧?”
程墨听到他的声音,脸上就没了笑容。
“没事。”她道。
男人点点头,转身走了。
程墨提着篮子回到乌田巷,前后环顾,确定无人后才从篮子里取出一张纸。
纸上写着:【今夜子时,梨花后巷】。
又是那个鬼地方!
程墨将纸条狠狠揉成团丢在地上,走出几米又回头来将纸团用脚碾碎,确定它与泥土融为一体,方才解气。
“回回子时子时,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她愤愤不平地回了家,大力推门的声音把程锋吓了一大跳。
他猛然站起身,手抬书本:“我有在认真背书。”
程墨瞪他一眼:“继续!”
她拐入厨房,将菜放好,又往外走:“午饭不必等我,今晚我要吃红烧肉!”
程锋松了一口气:“啊?好!”
程墨又道:“回来我抽背!”
程锋:“……”
……
跑到首辅府大门,已近辰时。
程墨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大口喘气,都怪她嘴欠!说什么不好,偏说要给人祈福。
昨日的两个丫鬟已经侯在府门外,见程墨到来,她们松了一口气当即迎了上来。
“我没迟到吧?”程墨口干舌燥,问道:“东西准备在何处了,我这就去给大人祈福。”
“姑娘不急。”圆脸丫鬟名叫甘棠,用团扇给她扇着风。
“大人说了,祈福需沐浴斋戒,方显诚心。”
闻言,程墨差点就要转身就走了。
沐浴斋戒,大清早的这不是整人吗?
“你们大人呢?我这就去找他。”
“大人早朝,还有一个时辰方才回府。”
另一个清瘦些的丫鬟叫云荷,凑到她身边小声道:“奴婢给姑娘看过了,斋菜很好吃。”
“果真?”想到昨天的饭菜,程墨压下了心中不满。
今晨她只喝了半碗白粥,现在倒是有些饿了。
两个丫鬟领着她入了昨日的那间浴室,池子里的水已经放空。
一旁置放着盛着温水的浴桶。
“我自己来吧。”
程墨避开伤口,快速沐浴完毕,在二人帮服下换上了一身轻薄地烟纱月牙色曲裾。
俗话说,人靠衣装马靠鞍,这套裙子衬得她肌肤若雪,身姿娉婷。
程墨拒绝了二人往她头上戴的各式配饰,道:“祈福嘛,当朴素简单,方显心诚。”
丫鬟们也不勉强,将她带到别处用饭。
接着又是漱口整理,跟着二人去了内院,经过昨日熟悉的书房到了隔壁,也是昨夜给她休息的房间。
“姑娘在这稍候。”甘棠和云荷作势要走,程墨连忙拦下。
“这都折腾了大半个时辰,到底在何处祈福?”
她的耐心,一点点的,已快耗尽。
甘棠道:“奴婢们也不知。”
云荷道:“姑娘息怒,奴婢们也是听命行事,这诺大府中,奴婢们也不可随意走动,故而有劳姑娘在此处稍等。”
程墨无奈,放二人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