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雨知时节(73)

徐知节怀疑他有点装的成分在里面，又戳了戳他的胳膊，问：“真不冷啊。”

“都说了不冷，”谢重笑着转过了头，“不信你摸摸我的手，还是热乎的。”

他说完径直牵上了徐知节的手，徐知节也没松开，两人像是牵手又像是彼此间的依靠，任凭温热的触感抵达内心。

谢重看着潮水，自顾自开口说：“我之前难过的时候，会一个人来这里，然后在这边看海。 ”

徐知节盯着他的眼睛看：“你还有难过的时候？”

徐知节印象中的谢重就像是超人一样，他可以解决所有的麻烦，冷漠地对待一切，从容地面对所有的困难，这样心硬面刚的人，她想不到他会为了某件事一直难过。

但每个人内心都有柔软的地方。

谢重幽幽盯着她：“我又不是怪物，我也有心。”

他眼神眯着，神情难测：“我之前每次都要在这里坐上一整夜，后来在这里坐得久了，早晨来这里散步的老大爷还会跟我搭讪聊天，跟他们聊得多了，也就发现生活原来也没想象中的那样糟。”

徐知节人靠在栏杆上问他：“你坐在这里的时候会想些什么……想家吗？”

徐知节之前听过谢重不少的事情，大都是街坊邻居的闲谈，说谢重的爸爸是个负心汉，卷走了家里的所有钱，他母亲因为没钱看病，最终被疾病折磨得跳海了。

谢重抿了抿嘴唇，安静了一会儿后，再开口的嗓音很哑，像是经历过很多事情。

“偶尔。”

特别是每当佳节团聚那天，谢重都会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只是个流浪儿，他没自己的家，他其实很想要一个家。

徐知节垂着头裹紧衣服，察觉到了他眼神中流露出的一丝悲伤，她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胳膊：“是不是又讲到你的伤心事了。”

谢重低头笑了笑，双手撑在栏杆上说：“我没你那么感伤，很多事情都已经看淡了。”

谢重自顾自说着，像是把徐知节看作是交心的朋友：“自从我妈死后，我确实很颓落，但每当想起我爸那个混蛋在某地过得很好，就感觉之前的沮丧特别不值得，凭什么那么混蛋要自在舒服过日子，而我却要每天自我堕落……”

谢重话讲得很平淡，但那些难熬的人生也只有他自己才能体会。

“想开了，一些事情也都能迎刃而解，有时候困住人的恰好是自己本身。”

谢重说完扭头看了她一眼：“你觉得呢？”

徐知节笑看着他：“我觉得你突然像变了一个人，长篇大论的说教不像是你的风格。”

两人今天都很奇怪，各自都撕去了外表，暂时显露出了自己最坦诚的念头。

谢重垂头，脸色故作严肃：“啧，跟你讲这些，你还不习惯了。”

谢重装模作样：“徐知节同学，我现在严禁你思考那些焦虑的事情。”

徐知节看他绷起的脸，忍不住笑了出来，伸出手想去捏他的脸，却被他快速的反应给制住了双手。

“说不过就上手，徐知节你能不能讲点理。”

“我跟你没什么道理可讲。”

“……”

两人你伸我挡的玩闹起来，最后还是徐知节得了手，趁他不注意捏了一下他的脸，谢重也不甘示弱，两人你来我往的闹得累了，停下来后才发现，周围已经有人开始晨跑了。

天彻底亮了，谢重带着徐知节沿着海平面散步，其中他还遇到之前的老熟人，他们互相打了招呼。

彩霞从海平面升起，两人停坐在海岸边，吹着冷风的徐知节烦恼暂时没了，困意却袭来，她困到打个喊哈欠眼底都是泪，但她又不想回到那个出租屋，那个出租屋满屋子都是压力和焦虑，她其实想找一个彻底可以卸下心防的地方，例如这里，在谢重身边。

实在是太累的时候，她头栽在了谢重肩上，谢重什么也没说，轻搂着她直到太阳升上来。

中雨

40.

高考那几天，谢重没去网吧工作，接徐知节考试，接徐知节回家，在徐知节最后一门考完的时候，谢重依旧在校门口等她。

徐知节跟顾言两人在同一个考场，出来时也是并肩走在一起。

顾言先徐知节一步看到谢重。

顾言笑着跟谢重打招呼：“重哥！”

谢重对他已经不像之前那样排斥，但见到他也没什么好看的脸色，他嗯了一声，视线定在身后的徐知节身上。

徐知节对顾言说：“那我就先回家了。”

顾言点头，等徐知节离开的时候又喊道：“晚上回家记得看手机。”

回家的路上，谢重骑着机车载着徐知节，脸色很沉，话也很少，像是在生什么闷气。

坐在后面的徐知节悄悄戳了一下他的后腰，身子往前凑了凑问他在想什么。

谢重语气很重，语调中也有些吃醋的意味：“在想你跟顾言关系挺好。”

“还好吧。”

在高考的最后那段时间，徐知节跟顾言两人一起相互鼓励，也算是经历过患难的队友，对了，还有以后她跟顾言两人准备报同一所大学。

徐知节没告诉谢重后面的事，她知道他心眼小，要是知道了说不定脾气又炸了。

谢重听完磨着牙哼哼一声，加快了速度往外冲，徐知节搂紧他的腰，看清了这不是回家的路，问他要去哪里。

谢重视线往后看去：“还能去哪，当然是吃顿大餐好好庆祝。”

谢重载她去了附近的饭店，他点了八个菜，很丰盛。

谢重全程没怎么吃，只是看着徐知节，他灼热的目光让徐知节以为她脸上有东西，她放下了筷子，摸了摸自己的脸，看着谢重说：“我脸上有东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