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重燃(105)
过了片刻,胡老三突然恶趣味地攀住青年脖子,吹了个口哨:“老六,你这该不会是不行吧。”
“今天就算了,”青年瘦骨嶙峋的脊背微微弓了一下,伸出有些变形的手掌,“三哥,你那儿有剩货吗。”
“有啊,白货?”
“都行,给我来点,”青年一屁股坐在球桌上,长吁一口气,“赶紧的。”
胡老三看了他一眼,从上衣内衬的口袋里摸出一小张锡箔纸:“一手六百。”
五克六百。
“坐地起价啊。”
“你爱要不要,周善被抓了,张喜鹊那人渣仗着自己傍上了门路,这段时间愣是压着货不出,市里鲜货量足足少了四分之一,我胡老三的货单独从边境拿来,卖给你算便宜的了,”胡老三鄙夷地说,“你要去别人那儿,给的货不一定纯,指不定拿面粉给你搅和搅和就得了,到头来你就是一大冤种。”
胡老三还在继续骂骂咧咧:“嘁,他张喜鹊要不是前两年跟了周善,不然给老子擦鞋都他妈不配,现在周善垮了,他倒是雄起来了,也不知道这人到底找到了什么门路,整天吊儿郎当大摇大摆的,带着一帮乳臭未干的高中生四处闲晃,逢人就吹牛,看着就欠揍。”
青年听了一耳朵八卦,烦躁地踢了踢球桌,伸手接过那一小包锡箔纸,摸出打火机。
他餍足地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
胡老三伸出一根手指敲了敲他,冷冷道:“光顾着自己了,钱呢。”
“我什么时候拖过你的,”青年意识不清不楚,嘿嘿地笑,像个犯了羊癫疯的病人,“......我,明天,嘿嘿,明天,嘿嘿嘿......”
“你这死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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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砰砰砰——”
胡老三话音刚落,包厢门突然被人猛地拍了几下,不光是胡老三,就连坐在台球桌上烂成一滩泥的青年都猛地弹跳了起来。
紧接着,青年呜咽一句,长叹口气,又倒回台球桌上。
“他奶奶的,吓老子一跳,”胡老三吼了一句,走道门口,凑上猫眼,“妈的,看不清,外边儿谁啊!”
“送外卖的,出来签收一下,”许愿右手握着警用九二式,一边用左手食指堵着猫眼,一边扯着嗓子喊,“谁点的外卖,不拿我走人了啊。”
许愿旁边真就站着个穿黄色制服背大箱子的外卖小哥。
“再问一遍谁点的外卖!”许愿又喊。
外卖小哥站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外卖被截胡,左看看,右看看,周围站着乌泱泱一大圈持枪拿盾的民警,甚至还有几个手执95式突击步枪的特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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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内半天没动静。
“谁的外卖,有没有这回事?”胡老三警惕地问。
胡老三黑着脸扫视一圈,只见一屋子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是一脸的迷茫。
都玩上头了。
这帮人在黑暗地带游走惯了,外界有一点风吹草动便会激起他们浑身的鸡皮疙瘩,就连普普通通的送外卖也会多留个心眼儿,生怕门外站着的那位是个警察。
事实上,还真是个警察。
而且不止一个,是乌泱泱一大群。
许愿一行人在门外等得有些无奈,他拍门的力道又重了些:“里面没人吗,开门拿外卖,再不拿就超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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俱乐部漂浮着难闻臭味的空气里无端染上了一丝凝固的沉默,包厢内既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回答。
“你们谁来这里之前定了外卖,最好麻溜的给老子站出来,”胡老三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着,直到最后完全变成了怒吼,“都他妈死了吗!规矩懂得都懂,外卖上的地址要是被有心人注意到,你们就崩想在道儿上继续呆着!”
胡老三阴着脸又问了一遍,一把蝴蝶刀拿在手里咔咔转着,刀片之间摩擦的响声在安静的空气里的显得更加清楚,更加瘆人,仿佛只要没有人说话,他就会立马要了所有人小命似的。
角落里昏昏欲睡的人突然强撑着身子坐起来。
那是个姑娘。
“你干嘛。”胡老三眯了眯眼,拿刀片指着那姑娘。
“是,是我点的......”姑娘有气无力地说,“我真的不知道这里不能点外卖,来之前,来之前点的,本来想当晚饭吃......”
胡老三用怀疑的眼神打量着她。
“真的,我保证不会有下次,我保证!”姑娘希冀地看了胡老三一眼,哆哆嗦嗦道。
冰冷的刀片轻轻抚上姑娘白皙的脸颊,胡老三咬着牙骂道:“你最好不要在老子眼皮子底下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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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老三啐了那姑娘一口,把人放到在一旁的沙发上,收了蝴蝶刀,上前去给“外卖员”开门。
门吱呀地打开一条缝。
胡老三警惕地从门缝里往外看了一眼,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人用枪指了个正着——黑洞洞的枪口突然从门缝里快速伸进去,猛地抵住他的额头。
“不许动!”许愿吼了一句。
胡老三后知后觉要把门关上。
江驰同样举着枪站在一旁,抬脚便卡住了门缝,包厢沉重的大门瞬间夹住他的小腿。
胡老三力道大得要把江驰的小腿夹断似的。
说时迟那时快,许愿抬脚就是一个飞踢,猛地踹开门,握着枪指着胡老三节节逼迫,身后的一干民警包括江驰都举着枪鱼贯而入,毫秒间便把这包厢围了个水泄不通。
“先控住先控住!”
“叫什么名字!”
“公安局的,都配合一下!”
“别动,先控一个!”
嘈杂间,空气里那股刺鼻的味道更加明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