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重燃(125)
他气自己让队长生气。
也许,应该早点说的。
“上次下大暴雨,我向你求助,后来你开摩托车把我带回了家,”江驰站起身,慢慢挪过去,低声说,“对不起,是我骗你,其实当时袭击我的那伙毒贩,就是张喜鹊的人。”
一石激起千层浪。
电光火石之间,许愿立马将这段时间以来江驰身上发生的种种异常事件和他说的每一句话都串联起来。
江驰调来支队的头天晚上,托钱铮请假说家里有事不能来开会,而第二天来上班的时候腰上却出现了大片淤青和刺伤,许愿问起时,他一言不发。
江驰在被检察院调查的时候,坐在审讯室里那样泰然自若和镇定,甚至是认命一般的表情......许愿进去见他的时候,他镇定得不像是个被冤枉的警察,而像是这样的情节已经在他心里上演了很多遍一样,而他也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关进审讯室。
张喜鹊知道江驰的身份,所以......
“那么大的事你怎么现在才说!出事了怎么办,我没及时赶到怎么办,毒贩都是亡命徒,逼急了什么都干得出来,你以为你把自己送出去,让毒贩在你手下得便宜就能拿到情报?就算是卧底也要在保证自己安全情况下行动,而不是你一个人一腔孤勇!你自己曾经上缅北卧过底,难道连这点都不知道吗!”
今天以来所有的情绪翻转而上,许愿终于忍不了了,突然转过身,一把拽住江驰衣领。
江驰下意识抬腿击踢许愿腹部,动作间又反应过来那人是自己的队长,于是立马收回了即将踢出去的右腿,任由许愿抓着他的衣领不放。
“队长,在某些事情上,我比你有把握。”江驰喘了口气,艰难道。
许愿反应过来。
自己这是说了些什么啊。
江驰的实战经验摆在那儿,该怎么卧底,要注意些什么,难道会不比自己更了解?这一路走过来,许愿都觉得自己能叫江驰一声“前辈”。
毕竟,从缅北死里逃生回来的卧底,带着一身功勋,真的值得每个人尊敬。
于是许愿狠狠闭了一下眼睛,手上松了力道,缓缓放开江驰。
这就是关心则乱吗,许愿在心里自嘲了一阵。
“你先坐下,我给你倒杯水,”许愿再次叹了口气,总觉得自己今天的心情跌宕起伏得就像看了一部警匪片似的,“脖子疼吗,我刚是不是太用力了,其实我没那个意思,只是——”
江驰突然笑了。
笑得有些大声。
许愿复杂地看着他。
而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笑,但他就是想笑了。
“我知道你没那个意思,你没想戳人伤疤,就是太紧张我了,口不择言,对不对,队长?”江驰又笑了几声,自嘲一般,“不疼,真的。”
许愿沉默几秒,给江驰端来一杯温水。
江驰咬着唇一言不发,而后又颤抖地张嘴,一口气把温水喝了个干净,用手背不顾形象地一擦嘴,狼狈地往椅子的靠背上倒去。
而后,不可控制地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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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狂笑。
许愿担忧地看着他:“江驰,江驰?”
“江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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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驰不可控制地哭了出来。
但没有上次那么激烈,只是笑完之后突然就像被按了静止键一样,空洞洞地看着头上的天花板,而后闭上眼睛,眼角不断滑下湿润的泪水,一滴一滴砸在地上。
他咬着唇,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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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愿半蹲下去,双手捧起江驰的脸。
江驰睁开眼睛,沙哑道:“我没想到今天会搞得这么狼狈。”
“我也没想到,”许愿用拇指擦去江驰眼角的晶莹,低声安慰道,“来,队长给你擦擦眼泪,你真的很会吓人,别哭了,再哭我也要跟着你一起哭了。”
“可我好难受啊,小辉哥死了,他是为了掩护我的身份才死的,是为了我死的,还有那些战友,都离开了......后来我一回国,张喜鹊那边几乎立马就让人查我底细,我只能跟他见面,我答应他一个要求,他答应我不把我的身份告诉黑狗,”江驰颤抖着声音,几乎只剩下气声,“队长,你知道吗,我跟张喜鹊明里暗里都在斗,我要防着他把我的身份传递出去,他也要防着我哪天反水把他弄死。我真的好累,但我,我是个警察啊,我不能辞职......”
许愿心里抽了抽,捧着江驰脸的双手被江驰的眼泪沾得一片潮湿。
也许,江驰真的是做足了心理准备才打算跟自己一点一点拨开那些往事。
那些年的伤痛早早就超越了身体,扎根在心间了。
从缅甸活着回来的只有江驰一个人。
任务还未完成,张喜鹊必须死,江驰必须顶着“易水寒”的名号继续活下去,为黎小辉报仇,为所有牺牲在缉毒一线的兄弟出口恶气。
但在张喜鹊死之前,江驰必须弄到滇城毒品走向的相关情报。
冯局和陈处都心知肚明,却不往外透露半分,如果不是江驰主动开口,许愿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真正了解江驰。
江驰这些年所承受的痛苦,比任何人都要多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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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许愿还在想该怎么开解他的时候,江驰突然抬手附上许愿的手腕,慢慢移开许愿的手,眼泪也收了回去,神色正常得就好像刚刚的那一切只是假象一样。
“我答应了他一个要求。”江驰正色道,嗓音还是沙哑得快说不出话来。
“你答应他什么要求了,”许愿问,“跟......孙大强的举报信有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