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重燃(130)
“三七?”周善眼底一片平静,麻木地说,“上个月的事谁还记得,我忘了。”
“我们的技术人员破译了你电脑的密码,从你的聊天软件中找到了大量有关于毒品交易的犯罪证据,”许愿瞥了他一眼,“我的建议是既然你已经进了看守所,就说明你已经涉嫌犯罪,最好老老实实地把自己做过的事情都说干净。”
周善不予理睬,只是垂眸盯着自己手里的《犯罪嫌疑人权利义务告知书》,也不知道此刻他究竟在想些什么,深陷的眼窝和布满沟壑的眼角都无一不在宣告着他的疲惫和老态,快四十岁的人依旧一身白衬西装内搭,外面却套着印有“滇城看守所”字样的红色马甲。
“不说也没关系,”许愿笑了笑,“零笔录上庭公开审理的案件也不是没有,在你之前我也办过一桩类似的案子,嫌疑人拒绝回答一切问题,但好就好在警方获取的证据充足,他的犯罪行为达到量刑标准,二审的时候有期变无期,直到现在还在监狱里头呆着。”
不消半秒,许愿紧接着说:“你想没想过立功。”
周善眼神微动。
“立功?立什么功?”
许愿道:“配合警方完成对案件的侦查,如果你能提供有关新型毒品的线索,可以视为认罪态度良好,如果你提供的线索十分重大,可以视为污点证人。这将会写进笔录和卷宗,对你以后上庭乃至于判刑,具有一定的影响作用。”
“你什么意思。”周善不安地转了转眼珠,手指攥紧。
“简单来说,就是犯罪嫌疑人戴罪立功,通过检举揭发他人犯罪活动或犯罪事实,为国家公诉机关作证,争取宽大处理。”许愿面不改色地说。
周善长得贼眉鼠眼,心眼自然也比一般人更多。
许愿对他眼神的变化选择无视。
其实人都是这样,都对自己的利益无比关注,尤其是周善那一挂的,常年游走在非法地带,手上沾的生意大多都不太光彩,跟他在一起的狐朋狗友也基本和他是一个路子,有朝一日虎落平阳,周善自身难保,从江驰之前在许愿办公室里所说张喜鹊的反应就能看出来,周善那些所谓的道上的朋友都巴不得赶紧避嫌,生怕警方把这群人一窝端了。
张喜鹊不就是避嫌的典范么,在听说周善被抓之后,立马拍拍屁股从此同周善划清界限,同时又为了货源而不得不拉下面子去巴结远在缅北的黑狗。
周善当然会在警方的高压下选择将事情交代清楚——如果他是个聪明人的话。
“说吧,‘三七’是谁,你和‘三七’都做了什么。”许愿话锋一顿,冷冷道。
许愿的直觉是,这个“三七”很可疑。
虚拟网络没有实名制的大前提下,这个“三七”同周善前前后后联络十余次,其中涉及到“白兰”的消息更是达到了一个惊人的数目。
三七是谁。
会是提供新型毒品的卖家之一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新型毒品实际上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在滇城的地下流通了,只是没有人发现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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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困了,要睡觉。”周善喉咙干涩地说。
夜里的环境很安静。
等了半天就等来周善这么一句,别说许愿,就连一向好脾气的江驰都站在一旁暗暗攥紧拳头了。
付悦抬眸看了江驰一眼,暗示性地咳嗽两声。
许愿做着记录,暂时没时间管江驰,只是看着周善,有些不耐烦地用笔杆敲了敲桌子:“有话就说,有屁就放,你以为我们愿意大半夜不睡觉跑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跟你大眼瞪小眼吗。”
周善笑出声音,手臂微微挥舞,带动手铐上的铁链一起哗哗作响:“警察还要睡觉啊,我还以为你们一天二十四小时不眠不休到处抓人冲业绩呢。”
“周善!”江驰双臂越过许愿,猛地一拍桌子,也不管记录仪还在录音录像,“请你端正你的态度,我们在执法,正在对你依法进行提讯!”
周善抬眼过去,目光由下往上触及江驰的那一刻突然凝固起来,闪过片刻的惊疑和不确定。他从来没有在这个角度下观察过江驰,前几次的审讯都是在公安局里,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个名字叫许愿的警察身上,对这个姓江的年轻人则并没有过多关注。
他以为江驰只是个混口饭吃的小民警而已。
周善很快止住笑容,双肩颤抖地耸动,显然是还想笑却不敢笑了。
“关于‘三七’和‘白兰’,”江驰察觉到周善的异常,索性挪了张椅子坐下来,与周善平视,恢复神色,定定地问,“周善,除去聊天记录以外的东西,你还知道多少。”
正常人听见“白兰”二字总是第一时间想到阳台上开着的漂亮的花儿。
但周善听见“白兰”二字就像是建立了长期以来的后天性条件反射一般,瞳孔猛地收缩,仿佛“白兰”是充斥着什么魔力的毒药,只要听见便会激荡起心里的涟漪。
他翕动嘴唇,喃喃地、反复地说着:“‘三七’是个境外的网友,也是干老本行的,我不知道对方是谁,干这一行的也不需要知道对方是谁,但是白兰,白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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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兰不是花。
白兰是毒药。
“你为什么找人购买这种毒品,”江驰问,“跟王韬有关?”
“我和王韬是合作伙伴,新货能卖的价钱是普通□□的十几倍甚至几十倍,”周善无所谓地一摊手,“就这样,我和王韬敲定了,他往南方逃,会在滇城暂时落脚,我到时候找人进购一批新货,和王韬手头的货掺在一起卖,顺便抬抬价,总好过喝西北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