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重燃(184)
张喜鹊想,自己确实没必要为了区区一个江驰而在黑狗面前赔上自己的命。
而江驰则准备找个合适的时机,把张喜鹊这个潜在的定时炸弹彻底拆除——他并不确定张喜鹊这人会不会有朝一日为了更大的利益而把自己的警察身份捅出去,到时候“易水寒”这个名字便当真成了毒贩嘴里的笑话,不单单是毒贩,整个警界或许都会戳着自己的脊梁骨,遗臭万年。
他觉得,张喜鹊必须死,以免日后徒增事端。
但现在,很明显,时机不合适。
张喜鹊不知道江驰想弄死自己,上下打量了人好一会儿,心里掂量着,终于从江驰身上起来,拍了拍身上本就不存在的灰尘,等着江驰下文。
“你找我过来一趟,是有事吧,”江驰眯了眯眼,一屁股坐上台球桌,打火机在手里转了两圈,最后把嘴角一直叼着的烟点燃,“让我猜猜,大概是跟胡老三有关?”
“胡老三真在看守所?”张喜鹊见江驰这么说,索性也不揣着,直接挑明,再三确认,“他真在看守所?”
“警方通报早就出了,信不信由你。”江驰道。
张喜鹊顿了顿。
胡老三跟张喜鹊的交情不算好,但张喜鹊倒是将胡老三视为眼中钉,这下眼中钉进了看守所,于他而言倒是个吞噬滇城毒品生意的大好时机。张喜鹊这么想着,于是干脆开门见山:“胡老三那儿有批新鲜货,我找道上的百晓生打听过,那批货是境外的老板定的,原本这月底就要钱货两清,结果胡老三进去了,那老板直接放话说下月十号之前要是见不到货,胡老三那些小弟就别想躲过去,未来也不会再跟滇城做生意。”
说罢,张喜鹊抻了抻脖子,瘾君子瘦骨嶙峋的身体经不起这么抻,骨头咔咔地响。
而后他看向江驰,眼神一凝,针尖般的小眼满是打量,像黑夜里咆哮的鬼魅,又像本就见不得光的老鼠。
“你要我帮你走货?”江驰呼了口气,几缕烟丝从鼻尖溢出,“还是说你已经找到了接盘的,打算把胡老三那批货抢过来,这单生意你自己做?”
“听说过东狼吗,”张喜鹊没有正面回答,酝酿一会儿,道,“狼哥是胡老三的上线,胡老三一进去,他就坐不住了,接了胡老三手里的生意——那可是个大单子,我觉得他做不起,但是他吧,挺胸有成竹的,我找人打听了一阵......”
江驰不语,只是盯着张喜鹊。
他要从张喜鹊的眼神里看出一个人是否说谎。
张喜鹊显然是个不成气候的十级大傻逼,竹筒倒豆子般,似乎很是信任江驰:“狼哥以前跟着虎哥混,但虎哥看不上他,两人几乎没什么交集,这阵子胡老三的那批货出了事,又正好是在东狼眼皮子底下出的事,我要是他,就躲得远远儿的,打死不跟虎哥起冲突。”
张喜鹊舔舔嘴唇,又道:“嘿,东狼倒好,上赶着到虎哥跟前晃,虎哥本来也没太把他这个便宜小弟放眼里,一听胡老三在他手下出了事,那还不得找人狠揍一顿?不过东狼也因祸得福,虎哥让他将功折罪,那意思就是胡老三手头的货挪给东狼,期限之内把货脱手,成了,东狼就相当于扯上了高枝儿;不成,那估计明天就暴尸街头。”
这圈子很怪。
胡老三是东狼的下线,却同时又是虎哥的下线,而东狼却实打实是虎哥手下的人。
张喜鹊说胡老三这叫“散客”,说白了就是到处做生意的,没有固定的上下线,哪儿有利益就往哪儿钻。虎哥这回是专程来处理胡老三的事儿的,东狼一个劲儿往虎哥跟前儿撞,虎哥在毒贩圈子的地位还挺高,一听胡老三的货竟然在东狼手头出了事,于是叫人受了一顿打。
这顿打没白受,东狼算是因祸得福,后来虎哥也拎清楚了,这事儿只能怪自己识人不清,货拿出去给了胡老三,却没想到胡老三是个“散客”,好好一单生意直接打了水漂,倒是手下那个不起眼儿的东狼是个识时务的,虎哥一个眼神,他便立马接下胡老三那单生意。
其实也有点铤而走险,但道上人都好面子,东狼也是。
成了,虎哥日后会重用东狼。
没成,东狼未来大概率不会再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了,说好听点叫金盆洗手,说得不好听点,那就是被虎哥“咔嚓”掉了。
“所以这事跟你有什么关系?”江驰淡然道,“你也想去掺和一脚?小心钱命两空。”
张喜鹊眼珠子咕噜一转,长满脓疮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然后突然凑近江驰:“江警官,你看你,当了这么久警察,连条好点儿的烟都抽不起,不觉得憋屈吗......怎么样,想不想跟兄弟做单大生意?”
江驰眼眸一沉。
张喜鹊估计是攀上了东狼的门路。
他竟然要跟东狼合作,一起接下虎哥的生意。
也难怪这家伙今天这么亢奋。
见江驰不表态,张喜鹊一巴掌拍在江驰背上,恶狠狠地瞪着他:“江警官,别忘了当初是谁主动上船的,要不是老子看你可怜,又跟黑狗有场硬仗要打,不然你以为你还能在黑白之间游刃有余?”
张喜鹊嗤笑着拽住江驰的头发:“你要明白是谁跟你做的交易,是老子!在我们这儿,没人跟你讲道理,你要还想继续当你的‘易水寒’,就给老子考虑清楚!”
他这种人最容不得别人否决自己,也最容不得一个警察否决自己。张喜鹊眼眶几欲撕裂,情绪的激进来得很是突然,前一秒还在好好说话,后一秒不知道江驰踩了他哪块雷区,他便立马变了脸,跳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