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贼(138)

“你这可不是求人的态度。如果我不愿意，你们是不是就要杀了我？”

吴狄举手示意众人将刀剑放下，对宋光武说道：“如果武公主不愿意，今日便不会一人驾车行至这里。”吴狄单膝跪地，众人亦跟着跪下，他继续道：“公主，当今中都能救少主出城的只有您了。请公主救我家主子一命。”

众人亦随声附和。

“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吴狄。”

宋光武颌首点头，示意众人站起，她道：“如果萧野能放下一切，与我浪迹天涯，我就答应你们的请求。”

吴狄心念一转，道：“我家主子也是如此说的，北境回不去了，他想和公主您浪迹天涯，四海为家。”

“真的？”

“小的不敢欺骗公主，那封信也是少主让在下所写，否则，小的就是有六个脑袋也不敢自作主张，来给公主您写信的。”

宋光武心中欢喜，果然，萧野心里还是有我的。

不远处，枯井中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吴狄将绳索放下，期待着与井底的萧野再次相见。

片刻后，萧野拽着吴狄放下的绳索从枯井中爬出，他终于逃出那暗无天日的大牢，重见天光！

萧野眼睛一瞬撇过宋光武，心下犹疑，暗道：她怎么来了？

吴狄赶忙上前，伏在萧野的耳边小声说道：“有武公主帮忙打掩护，少主出城便多了几分把握。”

萧野看了看吴狄，想他又背着自己自作主张做了什么。

萧野忍怒不言，现下，一切出城为主。

“萧野，看到我有那么难受吗？”宋光武有些气怒。自从她与萧野有了婚约，萧野每次见她都没有给过她什么好脸色。

“公主助我出城，不怕你皇帝哥哥发怒吗？”

“出嫁从夫，我看上了你，你便是我的人，从此海角天涯，我都会跟着你。”宋光武任性跋扈，倒有几分女版萧野的性子，但两个萧野，又怎在一起？这事人人都看得清楚，只有宋光武当局者迷。

萧野欲想再言，被吴狄打断了，“少主，公主，我们还是快点出城吧，以免夜长梦多，再出了什么差错。”

吴狄给萧野打来了清水，换好衣衫，简单梳洗了一下，不至于叫萧野像刚才那般狼狈。马车也修改完毕，在车内的底座下弄出了能够放得下萧野一人的空间出来。

最后，萧野拜托了黄敏一件事，焚烧掉白皓宇的尸身，将骨灰装盒，交与他。

终于，因为状元府里，白皓宇的尸身被毁，宋光隆勃然大怒，中都城内的官兵更是频繁调动，一时间城内鸡飞狗跳，再加上有公主和黄敏的人作掩护，装有萧野的皇家马车顺利出城通关，等到宋光隆得知萧野逃狱出城，武公主或参与其中时，已是为时已晚，无可奈何了。

“少主，我们出来了。”

密林小道，萧野从马车上下来，深吸了口气，这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感觉。

“你回去吧。”萧野对宋光武说道。

“萧野，你觉得我还能回去吗？我为你背叛了皇帝哥哥，放弃了公主的尊荣，换来的，便是你这一句话吗？”在萧野说话前宋光武还有最后的一丝期待，可当萧野将这句话说出口时，之前她所有的期待便瞬间化作泡沫，破了。

“我不会与你浪迹天涯，北境之仇，我萧野誓死要报，我会称王称帝，与你的皇帝哥哥争夺天下，最后，我会亲手杀死他，为叔父，为北境死去的将士报仇雪恨。”

“你喜欢过我吗？”宋光武还不死心。

“从未。”萧野顿了顿，又道：“我和你皇帝哥哥一样，爱慕着同一个人，那人……已经死了。”

萧野的话变作利剑，插入宋光武的胸膛，她含泪转头离去，最后，消失在萧野的目光中。

第一章：津州

吴狄和众人听到萧野的当众坦白，亦心中震惊，他们的少主，竟会喜欢一个男人！

众人中只有霍达和邢林台的脸色不变，吴狄看出了端倪，他的少主，比起他，更信任霍达！

“少主，我们接下来去哪？”吴狄问道。

“东境津州，去找三哥。”萧野顿了顿，又道：“吴狄，派密探联系冷言，叫他率军与我在津州汇合。”

“是。”

“霍达，邢林台，与我一起去迎白先生的骨灰。”

“是。”

吴狄拧了拧眉，遁去。

按照萧野和黄敏的约定，黄敏会派人将白皓宇的骨灰送至中都城旁边，许村一猎户的家中由萧野来取。

当邢林台抱着白皓宇的骨灰盒向萧野走来时，萧野顿然潸然泪下。

夜风簌簌，天空中的点点残雪伴着林间呼啸的寒风吹落在萧野的脸上，周围寂静一片！

霍达和邢林台识相地走远了一些，隐隐绰绰间，他们听见了萧野的恸哭声，悲到惊厥！

萧野将白皓宇的骨灰埋在中都旁的炎崖高山巅，站在这里，中都城的景象尽收眼底，他要他的先生看着他东山再起，他要他的先生看着他卷土重来，踏破中都！

萧野没有立碑，他怕宋光隆发现掘墓，终有一日，他会为他的先生风风光光地迁墓，按照皇后的陵寝规制，死后跟他合葬在一起。

一切完成之后，萧野靠在白皓宇墓旁的大树下，静静跟白皓宇耳语，做着最后的话别：“先生，不，阿宇，你真的好狠的心，中毒三年都不跟我说，你骗我骗得好苦，你走了，还说什么来世，我不要来世，我要今生今世，世世代代与你在一起。我身着盔甲，横刀立马，你立于雪中，笑靥如花。”萧野说着，慢慢闭上了双眼，听着山风吹动树枝，想着白皓宇的音容笑貌，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