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贼(166)
萧野扔下信,奔至后院,红鸾日行千里,白钰昨夜启行,能追的上。
萧野来到后院马厩,不见红鸾的踪迹,只有几个大字刻于马厩的木桩上:野王勿追,红鸾好马,五日识途。
“白钰。”萧野心绪起伏,久久不宁。
千里之外,吴狄和邢林台用红鸾驾着马车经五日的疾行,终于离开了津州地界。
“吴狄,前面有个驿站,换匹马让红鸾回去吧。”
“是。”
邢林台滚了滚喉结,问道:“先生,红鸾从来都只认野王一人,你是怎么让它甘愿被驱驰的?”
白钰笑道:“一个月的朝夕喂养不是白做的。我每次喂养都披上萧野的衣服,它通过气味就慢慢地与我亲近起来了。说来也怪,刚接触它时,它并不抵触我,反而愿意亲近。”
邢林台抿了抿嘴,终是没有再言。
白钰暗道:希望日后的某天,我能与萧野同乘红鸾,策马前行。
夕阳斜照,白钰,邢林台和吴狄一行三人终于赶在日落关闭城门前到了越州。
邢林台望着越州的城门,感慨万千,三年后,他重回越州老家。
邢林台安排白钰入城住进了邢府,邢门子嗣不旺,至四代,只剩邢林台一人。
邢府是武帝爷的最后恩赏,惠及子孙的祖宅。
邢林台领着白钰向后院行走,道:“先生,邢府宽敞,邢氏子孙逐个凋零,我是这一代唯一的男丁,府里清静,你可放心住下。”
“有劳邢兄,我和吴狄初来乍到,叨扰之处,还望见谅。”
“先生客气,我既已认先生为主,先生便可将邢府当做自家,放心住下。”
白钰对邢林台颌首点头,对于白钰的越州此行,邢林台在心中已猜的七七八八。他不敢怠慢,亦不敢多言。
邢林台吩咐下人为白钰置办衣物及生活所需,前后奔忙,不似邢府主人,倒像邢府的管家。
傍晚时分,白钰吃过晚膳,将邢林台唤到了书房。他研磨作画,邢林台就在一旁看着,不动不言。绘图完毕,白钰放下手中细笔,笑着对邢林台说道:“我有个爱好,每行至一处,便喜欢绘制那处的人文地貌。今日赶的急,没往城中再走走便宵禁了,这幅越州残画得等到明日逛过越州城再作了。”白钰说着,便将画收卷起来,引邢林台入榻而坐。
白钰抿了一口案几上放冷的春茶,转眸看向邢林台,问道:“你祖籍越州,现任越州刺史肖元杰,你可熟知?”
邢林台拧了拧眉,问道:“在回答先生之前,先生可否据实相告先生此番来越州的目的?”
白钰看着邢林台,一字一顿地说道:“假途灭虢。”
邢林台马上意会,问道:“野王想收越州?”
白钰一脸肃穆地看着邢林台,问道:“邢兄知道了此事,是赞成还是反对?”
邢林台低下眼眸,避开白钰锋锐的眼睛,吞吐道:“我……越州是我家乡,我希望野王能兵不血刃地收占越州。”
白钰抿了一口凉茶,道:“我也正有此意。”
“真的吗?”邢林台马上抬眸,激动万分,任谁也不想自己的家乡血流成河。
白钰笑着放下手里的茶杯,看向邢林台,道:“这也是我带邢兄归乡的原因。此计若成,可避免双方过多的流血伤亡。”
“林台请教先生的计谋。”
白钰看向邢林台,眼神凌厉,说道:“你亲自动手,杀了肖元杰。”
邢林台赶紧向白钰跪下,道:“先生可知肖家与邢家是世交,那肖元杰是我舅父?”
“知道。”白钰专门让人查过邢林台的底细。邢氏一门在越州是名门望族,他曾祖父邢康伯寒门出身,武帝时科举探花,入中都为官数十载,曾高位兵部侍郎,因抓获八荒宫中细作,扫清间谍乱贼有功,被武帝封爵为“伯”,一时名动越城,誉满天下。后被中都八族构陷结党,被武帝褫夺封号,贬为庶民,令其终老家乡越州。其祖父邢渊是越州有名的商人,其父邢峻曾是肖元杰手下的一员大将,也是肖家的姑爷,肖元杰的姐夫。
“先生逼我弑舅,就不怕我将你出卖给肖家?”
白钰从怀中掏出了他的护命短刃,递到邢林台的眼前,道:“这里无人,若你不肯,现在就用这把匕首杀了我。”
白钰在赌,他在赌邢林台会对他敞开心扉,他在赌邢林台对“民本天下”的信仰和对旧主白皓宇的忠诚。
邢林台接过匕首,握在手中,看向眼无波澜的白钰,向地一刺,眼中之泪瞬间滴落,他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邢林台愿为野王杀敌建功。”邢林台说罢,随即向白钰跪拜叩首。
白钰犹疑地将邢林台扶起,等待着他的推心置腹。
邢林台左眼上移,开始回忆……
“三年前,跟随父亲东击东贼的袍泽病危时托人找到了我,对我讲出了当年父亲死亡的真相。四年前东贼犯胤,东州刺史廖征察觉东贼来势汹汹,赶紧派人向父亲所在的越州驻军请援,父亲率越州驻军星夜驰援东州,并立即派人将火急军情禀报肖元杰请求援兵,肖元杰早就不容父亲这个三军主将,遂以粮草筹集为由拖延出兵。父亲在东州宛城和袍泽浴血奋战,拼死掩护城中百姓出逃,坚守了三日三夜,最终不敌,壮烈牺牲。如果肖元杰能派兵及时救援,父亲也许就不会死,东州也许就不会丢。”
邢林台激动地潸然泪下,继续讲道:“当时肖元杰还联系了津州的荣升,说好要一起御敌,实则他计划要荣升做他的肉盾,好保他全身而退。当时东贼势如破竹,东州更是一夜破三城,他为了防范东贼细作,下令禁闭城门,致使东州百姓在越州城下互相踩踏,最后被东贼的先锋大将在越州城下残杀屠尽。他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大胤奸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