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如月,何时可掇(157)
何夕仍旧自责。
但她没办法跨越时空,只能一味抱紧现在的时渠:
“小渠希望我爱上女生,但其实你不用希望,因为我本来就是爱女生的。”
我很久之前就在爱你了,在我们都还不知道的时候。
这下轮到时渠僵住了:
“你怎么知道这句……那些信……”
何夕也拍拍她:
“我没办法把接到的信一直拿在手里,齐玥把信给我的时候我才知道你真的来找过我好多次。”
时渠猛地从床上连滚带爬地冲去浴室:
“我突然好饿,我去买早餐!”
她洗漱好换完衣服过来拿手机准备出门的时候,仍旧害羞地不愿看她,
指了指衣柜:
“姐姐你需要换的衣服去里面找吧,我都整理过的。”
然后跑走了。
时渠边戴围巾帽子边平复心情。
——这怎么平复?
那些信比她往前数二十年的□□空间还值得私密。
时渠的睡衣何夕穿着短了一些,她打开一边衣柜,打眼看过去的衣服尺寸好像也不会合适到哪里去。
衬衣、毛衣、针织衫……
啊,后面这些T恤和卫衣可以穿。
于是拎着早餐回来的时渠看到的就是扎着丸子头、穿着oversize卫衣和牛仔裤的何夕。
人怎么能百搭成这样。
时渠放下早餐去洗手,顺便拿了餐具过来。
原来打败害羞的是美色。
她一边分装食物,一边抬头看她,由衷建议:
“姐姐你以后可不可以多多尝试这种风格?”
何夕展臂转了个圈:“原来小渠喜欢这样的啊?”
时渠给她递餐具:“咳咳,来吃饭啦。”
何夕今天戏份不多,大半天的时间都是空的,时渠却有很多要处理的事,不过大部分在线上也可以完成,不差这半天时间。
时渠在客厅工作台上工作,客厅里摆了一架大书柜,何夕靠在沙发边翻书。
就好像这是她们日常生活里最平凡的一个上午。
何夕在书柜前停留地时间有点久,时渠便转身问她:
“姐姐你要找什么吗?”
何夕举起手里的书:
“好像没看见第三册。”
那是时渠小时候读的儿童冒险故事,一个系列有12册。
她走过来:
“我看看……哎呀我妈怎么把这么多儿童文学塞在这里……”
翻找了一通,未果。
时渠挠挠头:“可能是当时带去学校忘记拿回来了?”
“我好像知道为什么了……”
何夕手里是第4册的扉页,上面用红色的笔写着:
[此书唯一拥有者:时渠
所有借书不还的人都是小狗!
不要把这本书借给周知琴,她是小狗!]
这一段小学生字体一下子勾起了时渠的童年记忆。
“小时候看书都是班里同学互相借的,一个系列买齐的人可以炫耀好久呢。当时缺了这一本,我肯定恨死她了。”
何夕看向柜子里一整套一整套的儿童图书,再往下,是花花绿绿的幼儿绘本,往上是从小学到中学的教材、必读名着,再后面就是各类文学书籍。
书柜与沙发形成一个拐角,靠坐在这里,伸手就能拿到下面两排的东西。
何夕坐在这个位置,与上一个坐在这里的人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共情:
“小渠,你的妈妈一定经常待在这里。”
时渠也在地板上坐下来:
“那这里缺一张地毯诶。”
视野里最近的那两排柜子,放的是相册、厚厚的笔记本,还有好几个盒子。
“这些都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这里都是妈妈在打理的。”
时渠把东西拿出来。
相册里当然就是照片啦,笔记本里是陈淑华女士的日记。
最旧的那一本几乎要脱线了,翻开是泛黄的纸张。
第一篇写的是她被迫停止学业步入婚姻的那一天。
她离开“娘家”,加入“夫家”的第一天。
她说她原本梦想当个地理学家,或者一个探险家,又或者一个研究古生物化石的学者,
但是家里可能没办法继续供她念书,弟弟们都长大了,他们将来都要娶媳妇。
家里的生意合作伙伴看上了她,给出的报酬非常可观。
他说他的儿子是独生子,她给父母带来了三个弟弟,他盼望她也可以给时家带来源源不断的香火。
陈淑华说结婚后的每一天都让她感到痛苦和压抑。
尤其是一次次躺上手术台的时候。
一直到医生说不能再继续了,他们才停止。
等到再次怀孕的时候,他们没有去查性别,但所有人都当她腹中是个男胎。
称呼、婴儿用品,都是按男孩儿的来。
陈淑华已经麻木了。
当她在产房听到孩子哭喊的那一刻,她泪流满面。
她为她所有未出世的孩子哭泣,
如果这是个男孩,
她觉得是他杀死了自己所有的女儿。
他会让她彻底沦为生养的工具。
会让她成为时家子子孙孙的奴隶。
护士把孩子贴在她脸上,看见她在哭,遗憾地安慰说:
“女儿也没关系,你还年轻,想要男孩还有机会。”
陈淑华看着那一团被羊水泡得发白的小家伙,护士打开包给她确定这是个女孩。
她哭着哭着就笑出声来。
是个女儿啊,谢天谢地!
我的女儿回来了!
是我可怜的女儿!
她亲吻她小小的孩子,发誓要尽所有的努力去爱她。
然后她就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