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如月,何时可掇(190)
可是时渠听清了。
特别是那句“不称职”。
[你不来找我,我觉得自己好不称职……]
这是时渠自己说的话。
现在子弹正中她的眉心。
打得她脑子里翻江倒海,“咣当”一下,理智决堤。
哪还有什么实验步骤,哪管它能不能解决情绪上的问题,
亲密行为最优先解决的,是身体上的欲望。
这种欲望并不总是由不健康的情绪引发,它之所以源源不断、生生不息的根源,是爱呀。
为什么要在爱意浓烈的时候提起那些不开心的事?
有那么多别的时间可以去谈。
她再也不用这种“卑劣”的手段问何夕姐姐问题了。
手腕脱力之前,时渠朝着何夕的眼泪发誓。
“姐姐……我称职了吗?”
她吻她汗湿的鬓发和微张的唇角,缱绻流连。
何夕闭着眼睛不说话。
完蛋了,
感觉真的要沉浸在肉/体关系里无法自拔了。
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短短几天,突飞猛进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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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密行为像癌细胞,以奇快的速度扩散、蔓延,填满了生活里每一段空闲时间。
白天,她们是理智冷血的“猎手”,夜晚,她们抛下一切复杂的思维和情感,做彼此手中俯首听命的猎物。
强烈的反差感将独处空间和其他一切空间割裂,
她们若有所感,却任其越隔越远。
她们默契地不再以生理欲望为推手去探知对方清醒时不愿回答的问题,
喘息间所有的对话再也没了预谋和逻辑,全变成快感的催化剂。
堕落、淫/靡……所有时渠觉得不该出现在她跟何夕这段爱情里的罪名,通通出现了。
她那场做了一半的实验卡在了调整自变量的阶段,
她丢进去数不清的值,然后一次次循环。
亲密行为到底是怎么影响负面情绪的她不知道,但她解锁了亲密行为的一百种打开方式。
她有想过向人求助,比如去问问岁芊的看法,
但岁芊估计会认为她是诡计多端的色/鬼,绕了一大圈就是想过上每天睁眼闭眼就是亲亲的生活。
事情的走向从来不受人的控制。
难说是从哪一次开始,时渠感觉到了距离感。
站在律所里等何夕的时候,她会无所适从,在律师团队或者其她原告出现的时候,她会不敢靠近。
这段恋情“见不得光”,时渠原先深知这一点,但不认同,她觉得只要努力改变,总有一天她们不必再躲藏。
可现在……她不想见光了。
她潜意识里将自己锁起来,主动远离关于庭审的一切。
这是一种投诚吗?
也许只是心虚。
公共空间里,她们离得越离越远,私人空间里,她们离得越来越近。
这也是死循环,
离得越远,越想近,
离得越近,越下意识“假装”远。
共有的世界缩得越来越小了。
狭小得只剩下情欲,身体更多地向对方打开,心却好像蒙上了砂纸。
联合发文的日子越近,时渠越是惶恐不安。
这声枪响必然打破由甜蜜织成的茧,到那时,她们刻意闭上的眼睛不得不重新睁开。
她们闭上的嘴巴,不得不重新谈论起庭审和公关。
时渠有点想停下,跟何夕姐姐好好谈一谈。
该怎么开口呢?
她靠在何夕姐姐的胸口,听到她鼓动的心跳。
伸手去摸、侧脸去贴、张唇去吻。
不够,还是不够。
这颗心到底在想什么?
只要让她窥探一二,她就不会这么紧张了。
“怎么……又走神?”
何夕将坐在怀里的人转了个身,贴上她的脊背,吻她长着一颗小痣的肩头:
“只准想我。”
“我在想你。”
时渠歪头靠住她的脑袋。
像这种话,她们都能脱口而出了。
她眼前是熟悉的客厅,目之所及,每一处都有荒唐的记忆。
外层的窗帘没拉严实,金色的晚霞透过纱帘洒进来,像天空朝她们抛出的一条绢帕。
时渠向后靠了靠:
“姐姐抬头。”好美呀。
何夕侧身挡住她的视线:
“要关上吗?”
时渠怔住了,
——对啊,现在这个时间,这个位置,放在几天前,她绝对羞耻得要逃走。
而现在……
“不要。”羞耻心早都出走了。
她想起那天在这里推开何夕姐姐。
要是那时候放下羞耻心继续,姐姐就不会自己动手解决,她就不会听到,也就不会提出要做工具,事情也就不会滑入今天这样的怪局。
要是那天顺利进行下去,她们也许早就好好地谈论了一场,把一切堵在心里的东西都说开,然后齐心协力地面对接下来所有的麻烦。
都怪她。
客厅怎么了?天亮着怎么了?
夕阳明明这么美丽,和姐姐一起看是件多么幸福的事。
何夕听到她说“不要”,已经站起身:
“那我们换个地方?”
时渠盯着窗帘的那条缝隙,转身在何夕怀里撒娇:
“姐姐……我想去那里。”
“嗯?”哪里?
时渠牵着她往窗边走,伸手撩开了窗帘:
“这是单面玻璃对不对?那拉开看夕阳,也没关系的吧?”
何夕真的没想到她会选择到这儿来,抬臂扯开窗帘,漫天的红霞印入眼底。
“何夕。”
夕阳的夕。
时渠趴在窗户上看这座被夕阳浸染出温柔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