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鬼怪文里奋斗成地府土地公(307)
与此同时,几个黄门在岔路口捏汗。
他们的轿子停在路口前,斟酌不定。
“那……那轿子的规制……”
“好像是……天官……”接茬的嗓子都卡住了般。谁不知道,在西京,遇到那位,和遇到阎王也没甚区别了。总是不吉。
还是老宫女见过世面,上去应酬,同对面的轿夫说好通融。
好在事情顺利。
天官大人的下属并未为难他们,而是拱手放他们离去。
豪华轿子,与两顶豆绿小轿,擦肩而过。
全程,那位天官纪大人,都未曾露面,亦不发一语。
等拐过路口,黄门还碎嘴闲聊,“天官大人在小路里守着做什么?”
“还能作甚?看戏呗。”
“没见赵中尉和黎将军正打着呢嘛。”
“几位哥哥,小的新来的,多打听几句,天官大人和昭武将军,事事都这么针尖儿对麦芒吗?”
年纪稍长的黄门,面露得意之色,想显摆显摆自己的资历消息,冷不丁啪啪连吃了老宫女两记耳光,“办好你们的差!嘴没把门,这样不防头,当心进了诏狱司!”
诏狱司,那可是皇上亲自指派给天官管辖的。
哪个不是有去无回,祸及家人的。
黄门脸颊两边高肿,再不敢多说一字。
老宫女方苦口婆心道:“天官是我们论得的吗?”
“您教训的是。”
一行安静去了。
独留岔路里,轿中传出几声咳嗽。细白之手撩起帘子,肌肤几乎晶莹剔透,“方才那是?”
“回大人。是淑妃接家中亲戚小叙。借个道。”
“我瞧着怎么像空……”
纪瑄握拳掩唇,又猛咳了数声,一张天人般的脸,涨成猪肝色,看着令人心惊。自他同赵故去京郊寻人回来,就一直这么病着,落了症候。
属下忙递了水来,纪瑄平了喘,听他细细禀报。
“确实是空轿,前头堵住了,他们绕路去接,赶路更快。”
纪瑄便没再多问,“扶我下去。”
属下遵命,扶了人到巷口,不必主子说,就指了那抱柱哭闹的阿张,“那位便是阿张姑娘。”
他感觉到,天官大人颤抖的瞳仁,在触及阿张身影那刻,骤然凝结冻住。满目的期待,一瞬坍塌。
“她不是。”
没头没脑说了句,纪瑄让属下扶自己回轿。
坐回去,纪瑄语气冰冰的,没什么起伏。非要找,只能找出一丝厌烦来。
他道:“让赵故自伤一刀,撤吧。”
“是。”属下抱拳垂首去办。
而抬着纪瑄的轿子,远远地向纪府而去。
纪瑄的指令,很快传到赵故那里。
赵故听了来人的耳语,动作僵住。
纪筝挤在人群中,看得也是奇怪。
却见赵故顿了一顿,忽地从旁边护卫军腰间抽了一把大刀出鞘。刀光寒影,出鞘有如金裂,唬得在场人心惊。
人群中有人喊了“杀人了!”顿时骚乱起来。
“小师姐,快走。”
好在崔惊樾护着纪筝,已挤到人群前头,赶紧地出了队伍,才没被踩踏跌倒。纪筝握紧崔惊樾的手,惊魂未定。耳膜便让尖叫刮了。
“别——别伤大哥。 ”
赵故举刀自伤,阿张误以为是砍黎徜柏,争着扑向刀口。
赵故收刀不住,眼见着刀锋要割开阿张半块肩。
她人却往后疾速退去,正是黎徜柏拉她一把,自己反把胸膛迎向了刀光。
噗。
利刃入肉。
而后是飞溅的血液。
“真杀人了!”
人群爆发尖叫,更乱了,一边是作鸟兽散的,一边是踩踏拥挤中丢了钱袋弯身去捡的,被人踩了手“唉哟”叫唤的,推推搡搡,有人跌倒,有人逃命,纷纷洒洒一会子散了干净。只有少量不怕死的,还寄身在对面店铺里看光景。
赵中尉误砍了昭武将军一刀。
昭武将军一身白衣,从肩膀斜劈下去,胸膛一片血淋淋。
“大哥——”阿张尖叫着扑过去,却被黎徜柏极力推开到一旁。
赵故亦知闹大了,脸色发白,可事已至此,就更不得不听天官的话了。他得自伤见血,此事往大说还是往小了说,才是他们伤者这边说了算。
“黎将军,刀剑无眼。在下赔您一刀!”赵故说着先将刀口对准自己,方才举刀。
“且慢。”
黎徜柏用手去抓,手碰刀锋,顿时五指涌血,淋淋沥沥顺着刀身往下滴。阿张扯手帕去帮他包扎,泪摇两颊,却根本插不进赵故和黎徜柏两个大男人的角力间。
“大哥,疼……妹妹看着心好疼啊……”
此时黎徜柏顾不得她,唯心中叹息。
“赵中尉,打个商量,若要抓我义妹,抓我一起进去。便再砍我几刀,我黎徜柏绝无二话。”他失血过多,脸色一阵白似一阵,仍自强撑,“诏狱司,不是女子去得的地方。”
赵故叫他把着刀,骑虎难下。
可黎徜柏眼前发黑,脚步踉跄,几乎晕倒。
赵故庆幸欢喜时,却见黎徜柏如遭雷击,定在原处。
他顺着黎徜柏视线看去。
黎府街口,离大门不远处,站着两位娘子。
其中一位就站在旁边,白幕离上溅了血滴子。
连素色的布鞋鞋面上,都有黎徜柏的血迹。
正是纪筝。
不久前,她捏着幕离面料,凝神盯了片刻。
心头涌上快意。难以言喻地爽快,胸腔都似迎风打开了般。
就是此刻。
她等的他皮肉见血,血液祭奠三哥和爹爹的亡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