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师娘娘顺风顺水(188)
那人闻见声响,勉力抬头。
眼眸暗淡,却和宣止盈有七分相似。
翟山意上前,拨开他凌乱的发,揭开罩纸般让他的五官全部展露。
“喜欢么?”
他本是求夸,可望过去,宣止盈只轻轻的抖着身体,一句话都不说。
翟山意放下手,又走回她身边,关切地问:“怎么了?”
宣止盈的牙齿还在打颤:“他是、兵部……你不怕……”
翟山意恍然大悟:“你说这个。我说要拿陈束换他,岐王二话不说大行方便,还请太子下令让他去泉州办事,再有半个月,雷侍郎会突遇石洪不幸丧生,尸骨无存。”
他用空闲的手握住她,惊觉冰凉,怕此地太凉她受不住,不再废话。
“他现在任由你处置。”
翟山意退开半步,做了个请的手势。
刑架上挂了一排刑具,锃亮如新,架子上的铁锅里是烧的赤红的烙铁,还有一排桶,里面装的约莫是辣椒水和盐水,若是鞭子沾了它们再甩上去,非得疼去人半条命。
这一幕和前世何其相似!
只是架在刑架上的、被铁链锁着的成了别人。
胃里翻滚如沸水,宣止盈强忍住吐的欲望,一步一步地走到雷占平面前,颤抖的拨开他的头发。
他受尽刑罚,早已没了挣扎的力气,只懒懒地瞥了一眼,再无动作。
“抬头。”
宣止盈说。
雷占平嗤笑一声,昂起头,直视她。
他并不害怕,眼睛分明在说,你能拿我怎么样啊。
宣止盈被这一眼激出了怒火,紧扣他的下颌往上掰:“你笑什么!以为我不敢杀你么!?”
暗道的秘窗中突然闯进一阵风,将架子上的火吹的摇晃不止,雷占平半张脸明明灭灭,讥讽如刀子刺向宣止盈的心口。
“你不敢。”他好似很得意:“你心里还是认我这个父亲的。”
内心隐藏最深刻的事被他轻而易举地挑出来,晒在太阳底下,宣止盈气的发抖。
“胡说!我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亲口拆了你的骨头,好告祭阿娘在天之灵!!!”
雷占平放声大笑:“你看,我说的不错吧,你根本就不想杀我,所有的一切只是为了宣木姜!”
宣止盈双目赤红,一把掐住他的脖子,阻止他接下来的话。
“胡说!胡说!!!”
手背青筋暴起,她仿佛魔怔了,一直不停地重复这两个字,直到翟山意温热的手心贴上她的手背。
“你要掐死他了。”
宣止盈猛地撒手,怔怔后退。
锁链哗哗作响,雷占平双眼翻白,离死只剩一口气了。
她无意识地看着自己的双手,还没彻底的回过神。
留着雷占平的舌头,可不是为了看到这一幕。
翟山意放轻声音,试图安抚她:“关于第二个礼物,你可以亲自问他。”
混沌见明灯,宣止盈勉强冷静下来,想起自己最初的目的。
“我问你,除了你,还有谁参与了杀我娘?”
咳得脸颊涨红的雷占平微微抬头,眼底闪过一丝可惜,他的声带受伤,声音粗糙暗哑。
“宣襄呗,除了她还有谁。”
他嘲讽道:“怎么,你连这都不知道?宣木姜和吴太子的行踪可都是她透露给我的,生怕宣木姜死不了,她还提前下药,不然宣木姜那个脾气,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还没那么容易控制她呢。”
宣止盈早有猜测,此刻也算得到了印证。
她只是觉得悲凉。
阿娘和她同为蛊师,听闻少年时还是好友,结果物是人非。
宣襄看着她时,可曾有一丝悔意。
了结
“不是要杀我么?”
雷占平冲她大喊:“来啊!”
宣止盈快步走到刑架上,抽出一把刀往他胸口捅。
雷占平闷哼一声,眼白大露,恍若疯狂:“就一刀么?我可是把宣木姜活片了,不怕便宜我了?”
宣止盈抽出刀口,又捅进去。
抽出,又捅进去。
鲜血流出来,顺着刀身浸湿了她的手心,刀把打滑,第三刀没能扎深,只进去了一个头。
到底是血肉之躯,雷占平头冒冷汗,腮帮子紧紧咬着,绷出形状。
“才三刀……”
“啪”地一声,刀被甩出去,宣止盈掐住他破烂的衣领,拉至身前。
“你以为这么说我就会杀了你!罪宗了结,陈云珠和陈束就不会有事了么!!!”她近乎自虐般直视着雷占平的眼睛,不放过他眼中每一瞬间的情绪变化。
震惊、担忧、恐惧……
“做梦吧你!”她收紧手,眼泪从睁大的眼睛里流落,是仇恨,是疯狂:“我会让你亲眼见到她们是怎么死的,阿娘受的刑我全要让陈云珠受一遍,用最好的人参吊住她的命,还有陈束,我要让他亲眼看见自己的母亲是怎么死的,我要他跟我一样,一辈子在仇恨里解脱不了!!!”
她把手插进雷占平的伤口,听他凄厉惨叫。
“都是因为你。”
宣止盈觉得自己不应该哭,应该要笑的,可是眼泪不听她的。
“都是因为你。”她又说了一遍。
都是因为你,我才成了这个样子。
她把手抽出来,上面是粘腻刺鼻的鲜血。
那味道好像缠上她了,黑压压的暗牢里弥漫一股奇怪的浓郁花香。
这不对。
暗牢里是土腥味和血腥味,哪儿来的花香?
宣止盈想不明白,但胃里翻涌起来,她突然很想吐,扶着外墙,跌跌撞撞地往外面跑去。
暗道终点明亮地出口在她视线中晃荡,黑暗在她身后追赶,恍然间她听见了恶兽垂涎的口水声,如风般咬紧她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