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鹅与荆棘(61)
邵宴清正接受着媒体的采访,王海则一脸骄傲地陪在他的身边。
许嘉这才安心,疼痛在拖着她下坠,她现在急需要休息。
李渝江仍在顾自念叨:“我们的演出成功了诶,你看见没,所有人都在给我们鼓掌。真是赞爆了,我们会成为剧团内最优秀的搭档。诶,嘉嘉姐,你去哪啊,团长说要进行合照吶。”
许嘉拂开李渝江的手,缓慢地向前走。
好困,好累,好痛......
必须要尽快地调整状态,不能被旁人看出她的虚弱。
许嘉扶着墙,走近后台的休息室,没来及脱鞋,就昏迷似地倒在躺椅旁。
‘应该要去锁门啊。’
她这样对自己说,可紧闭的双眼怎么也无法睁开。
身体分明是非常疲惫,大脑却仍在传输外界的信息。
许嘉似乎能听见有人在喊她的名字,有人在问她到底去哪了,怎么还不来拍照?
许嘉没有回答,甚至尽可能地屏住呼吸,她不想被人发现自己的存在。
偏偏,屋外传来敲门声。
许嘉皱眉,捂住腹部的手在用力,隐忍着,将身体缩成小小一团。
很快,咚咚东的动静悄然停歇。
她松了口气,既有些庆幸,又莫名感到难过。
小时候,许嘉在山间迷了路。
一眼望去周围全是看似相同的果树,她绕了好几圈都找不到方向,急得哇哇大哭。
后来云遮住太阳,天色一点点暗沉下来。
许嘉不敢走了,环抱着身体蹲坐在苹果树下,湿漉漉的眼睛望向夜空,哽咽着数星星:“一颗,两颗,三颗......”
会有人发现她不在了吗?妈妈爸爸会来找她吗?
拜托,她真的好饿,好害怕,有没有能来救救她?
许嘉在心里祈祷,脑袋却越埋越低。她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等到天色大亮,才揉着红肿的眼睛醒来。
她大声喊着爸爸妈妈,却始终没有人答应。她撑着酸疼的身体站起,想要找寻可能出现的同伴。但杂草丛生的山头,始终只有她一个人。
即使二十年过去,许嘉依旧能记得当时的绝望。
她的衣服破了,浑身都是干掉的泥巴,最终在好心人的指引下敲开家门。
张秀琴抱着许耀走出来,瞧见她就皱眉:“你怎么才回来?”
“我—”
“小小年纪就往外跑,看你这样子,真像个乞丐。”
四岁的许嘉咬着唇,大颗的泪珠克制不住地往下落。她擦一把泪水,委屈地看向母亲。
张秀琴却在低头哄着怀中的许耀,说乖乖别怕,以后啊千万别和姐姐学。
好难受。
好痛苦......
回忆与相识重迭,许嘉忍不住抽泣着,将脑袋埋得更低。
一阵脚步声后,刺目的灯光消失,似乎有人伸手挡住她的眼睛。
许嘉哽咽着,想将自己藏起来:“别,别看我......”
话落,颊边感受到温暖的,柔软的触碰,像是一个满怀怜惜的吻。
许嘉颤抖地睁开眼,在昏暗中看见邵宴清模糊的脸:“你......”
是梦吗?
许嘉缓慢地伸手,冰凉的指尖触及他高挺的鼻梁,眸子微晃,喃喃:“什么嘛,原来不是梦啊。”
邵宴清吻去她眼角的泪,轻声回答:“嗯,不是梦。”
许嘉含糊地问:“外面有人在吗。”抽泣着,嘟嘟囔囔地解释,“我的状态很差,不能出现在相机里。”
邵宴清笑:“放心,我将他们都打发走了。”梳理着她脸侧的乱发,说,“刘科的车停在外面,我先带你去医院。”
医院?
“不,不行。”
许嘉起身,忘记脚底的伤就要向外跑,“我的身体很健康,我不要去医院。”足尖刚落地,又痛得蜷起身体,“呜—”
邵宴清的眉梢几不可见地蹙起,将她沾染血痕的脚放于膝头:“这也叫健康吗?”
许嘉固执地别开脸:“我自己能处理。”
邵宴清皱眉,轻轻地触碰那红色最深的部分。
许嘉一颤:“额—”
“别再逞强了。”
邵宴清背对着她,蹲下,“你必须要看医生,上来,我背你出去。”
许嘉:“......我自己可以走。”
邵宴清:“许嘉,别让我说第二遍。”
邵宴清的嗓音低沉,似乎在尽力地压抑着担忧与焦急。
许嘉明白,每当他喊自己全名时,就代表着在下达必须要遵从的命令,蜷起的手一颤,终是轻轻地搭上他宽厚的肩膀:“谢,谢谢。”
耳尖有些烫,声音比蚊语更低。
许嘉依靠着邵宴清的后背,感受自己的心跳在逐渐地有力地加快着,长睫低垂,疲惫地合上眼睛。
以前生病的时候,从没有人照顾她。
许荣和张秀琴像是围绕在许耀身边的两颗卫星,绝不会将关心与爱护分给第二个人。
许嘉是要强的,也是孤独的。
这是她第一次靠着男人的后背,试图让对方分担自己的苦痛。她也想撒娇,也想放下顾虑,也想活得更轻松一些......
她,可以这么做吗。
鼻尖嗅见浅淡的味道,木质调的香水在体温的加持下格外温柔。
许嘉只觉得自己身处云端,忍不住将脸颊贴近他:“宴清......我难受。”
是真实,还是仍在梦里?
许嘉已经分不清楚,仅感觉到那双有力的臂膀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天鹅
身体像是小舟,在无边无际的暗河中漂流着,时起时伏,时而摇晃又忽而平稳。
许嘉却并不感到害怕,她嗅见浅淡的雪松气味,心情比任何时候都要平静。她好累,好困,好想再睡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