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天子(34)CP
仆人抬头望向使者,立即会意,退到一旁去。
弥尔蓝一挑眉。
只见爻将荀听揽向自己,把他的胳膊搭到肩膀上,伸手去捞起荀听的后背。
但这抱法未遂。
荀听本就不是睡眠很沉的人,一点小折腾就让他睁开了眼睛。
他蹙眉,在模糊的灯光下看清楚了面前人的脸,嘟囔了声:“……是你啊。”
爻说:“嗯。”
“怎么不叫醒我,”荀听用一只手揉了揉脑侧的太阳穴,搭到爻肩上的手收了回来,顺势轻拍爻的后背,说了声,“谢了。”
他自己走进屋子,踏上楼梯,拜托柏羽安顿好弥尔蓝和爻。荀听意识累到有些模糊,头疼得不想说话。明天还有一场沐浴仪式,他只想尽早休息。
但走了一半,他突然想起来还有什么事,看向楼下的爻,说:“对了,你……”
爻微仰的目光转向他,瞳中仍是无波无澜的一池蓝湖。
荀听这才发现爻今天换了服饰。
他散开的半长发被打理了起来,露出了白净的额头。
爻身着宽袖衬衫,领口和袖口处都缀着宝石装饰和金色绣纹,皮制束腰带上挂着银剑与一只金链怀表。
这是南希伯联邦出席礼仪会穿的服饰,本还有一套黑色晨礼服外套,但被爻脱下挂起来了。“礼服”这种存在本身就与爻的性格犯冲,但出于使者身份,他又不得不在重要场合穿着。
荀听迟缓地想到,今天爻是以这一身蹲身受礼的。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随着爻劲瘦的腰线下滑,落脚在了那把长银剑上。
那谁……又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了荀听的脑海里。
荀听之前都没好好观察过爻的这把武器,现在才发现,此剑剑柄……似乎和三十七留给自己的很像。
这是南希伯统一的武器模子制作出来的吗?
荀听这一驻步,引得屋里的人都看向他。脑海里拥挤的杂念让他忘了自己要问什么。
忽然想起来,是爻去圣泪沐浴的事儿。
可荀听又觉得当着众多人的面说这个小题大做。话到嘴边又撤回脑子里跟思绪打了一架,最后目光突兀地转向了弥尔蓝。
荀听说道:“……你明天跟我去见一见怀霏。小羽,帮忙安排一下。”
柏羽立马点头应了。
弥尔蓝才反应过来主教是在跟她说话,后知后觉地“啊”了一声。
爻双臂盘在胸前,默默地把目光收了回去。
……
弥尔蓝觉得他来见怀霏定然有原因的,问道:“你那边是发现了什么线索吗?”
“很多,等回去和你挨个通一下。”荀听说,“你的事件合成有进展么?”
“你遇到事件多一点是正常的,毕竟你和怀霏怀梵的关系比我密切。”弥尔蓝说道,“我这里只有一个事件,叫我调查你的身份——也就是涅肖的身份。”
荀听直接和她坦白了:“我其实是教堂事故背后的主使,而且正在预谋一场秘密的……叫做‘赋格狂欢’的仪式。”
估计弥尔蓝那边的系统跳出进度提示了,她隔好长时间才回话,语气有些吃惊:“不会吧?涅肖?我记得……涅肖主教人特好来着。”
“人是会伪装的,”荀听说道,“也是会改变的。”
“如果他真是装的……十年如一日地尽善,叫人无可挑剔,那他就是好人了。”弥尔蓝叹气,说,“我更愿意相信……主教是后来才变成这样的。”
叹罢,她思考了一会儿,说道:“赋格狂欢……我好像听说过这个词。我回去查查。”
他们两人来到了鼓婆区的牢狱,乜伽晟国的犯人大部分都会被关押至此。
怀霏置身之处在狱区最深处的建筑,那里和周遭的牢楼区分十分明显,看上去就像是一座富裕人家的居住地。
楼中除了狱卒之外,还有两个负责怀霏起居的仆从。怀霏的活动区域很大,卧房厅室一体,若不是房间一面都是铁栏杆,人会误以为这就是普通百姓的住处。
这些都是教皇安排的。
很奇怪,怀梵明明恨透了怀霏这个哥哥,也从未来看望过他,但他似乎并不愿意看到兄长在阴暗潮湿的暗牢里不见天日。
一簇阳光从窗户栅栏拦在了外面,一簇则安然地洒在被褥整齐的床上。
怀霏正坐在书桌前,书架上为数不多的书籍已经被他翻得起旧,他双手拴着锁链,正在雕刻手中的一块石灰膏。
比起肖像画上那个高傲而英气昂然的俊秀青年,他瘦了太多,眼神里浮着一种难言的空洞。
他的胡须与头发似乎一直有人打理,但人若被抽走了神魂,皮囊再如何整洁体面,也还是能找到落魄的痕迹——怀霏淡金色的短发已经长到盖住了后颈,下巴处能看见微小的胡渣。
荀听一手抓住栏杆,嘴唇翕动了一下,想叫他却不知该作何称呼。
殿下?怀霏?
还是涅肖曾经骄傲地写在笔记中的“徒弟”,或是亲密的单字一“霏”?
怀霏的雕刻声还在继续,他先行喊了一声:“老师,您来了。”
他自顾自地说起来:“昨夜……梦见您和舅父教我的雕刻技巧,醒来忽然想再试一试,却发现自己已经生疏到这种地步了。”
荀听看到那石膏在他手里刻成的小人歪七扭八,成品长相滑稽。怀霏手中雕刻石灰膏的工具,只有一根木棍——这里的狱卒和仆人虽然不会亏待怀霏,但绝不会为他提供铁制工具的。
怀霏缓缓地起身,朝他走过来,沾着白屑的手抓住栏杆,锁链与栏杆碰撞作响,他把石膏小人递向荀听,似乎在请求他帮忙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