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白月光回京了(106)
她亦打量着温道盈。
是熟悉的脸孔,头上的发饰却是实实在在少了。简素了许多,就剩下一只闪着银光的步摇,上面坠着一粒珊瑚。
温道盈见到她。
原来眼底明明带着祈求与哀怨。此刻变幻了许久,眼神冷下来。
“是你。”
温道盈看着叶容筠,唇角微微下撇。
“真好啊,这个时候又回来了?我家里被抄没,家父被扣押,你一定很高兴罢?”
她像是失心疯了,眼睛里竟然有怨毒之色。
叶容筠静静退后两步,拉开与她的距离。
只道。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温道盈看着她:“你心里有怨气,我知道。但何苦牵连我家人?你现今身份已然如此尊贵,为何又要来摧折我?”
叶容筠不作声。
这个时候温道盈说什么她当然完全不会信。况且此人现在明显有些不对劲。
不理会,便是对温道盈最好的回应。
温道盈咬咬牙,此刻眼神里竟然有些惨意。
“我知道你一定恨我。但你可知道,我也没有得到什么好处?半点没有啊。”
“偏偏是那个时候。”
她笑。
“你以为那日大婚很风光?红烛一连烧了一整夜。我就在那里坐着等了一整夜。”
“街头巷尾都传开了啊,大婚的轿子抬到那院子。新娘子竟未与新郎谋面。”
“他从头到尾没有出现过。”
“谁是京城的笑话呢?”
“你说,谁会是京城的笑话呢?”
温道盈眼神里是明明白白的怨毒与不甘。
叶容筠只觉得有些陌生。
她静静地看着她。
云州初遇时候的温道盈是什么样的呢?有几分天真的高傲,有些看不上下人。但那时的她至少端着一份心气。
但那些心气在她屡次的掠夺,屡次的算计中,还是消失了。
有些人会逐渐长成最后所不齿的模样。
叶容筠声音不大。
咬字很轻,也很清晰。
“斯事已定,是你咎由自取。”
温道盈一步步走过来,脸上带着惊人的恨意。温道盈咬咬牙。
此时室内谢泓还未开门。
她脑海里划过此前仆从说的那话。
“首辅淋雨,风寒入肺。现在不便说话,耳朵也有些失聪。”
她猛然站起来。
此刻房内谢泓着一件单袍,脸色苍白。
嘴唇抿着,眼神只定定向前看。像是并没有听到方才她们的对话。
此前问疾的时候,郎中说的便是风寒之气上扰清窍,可能影响听力。
风寒之症是这样的。
若是如此……
温道盈眼里挤出几滴眼泪来。
“宣岑……不是我。”
“之前你是不是误会,甘州的案子是我做的。”
“不是我啊。”
她跪下的姿态并不算好看。委顿在地上,此时一副受害的样子。
这是最后的赌注,她赌谢泓的性子,赌他会因此心软些许。
况且他风寒声哑。
若他没有听见刚才她们的争执——只要他略略一抬手,尚有转机。
温道盈想起方才云白说,说谢泓此刻无法说话,慌忙道。
“宣岑,你写,你写到纸上。”
谢泓全然没有看她,目光只望着庭中那一人。
叶容筠略略一顿,便礼节性地抬手行一礼。讲了两句寒暄的话转身就要走。
却听到谢泓张口的声音。
他明明已经单薄得像一枝青竹。
尚在病中,此刻勉力让自己站在那里。声音哑且轻,像是飘在空气里的风絮。
“……不要走。”
此时这话对着的,只可能是叶容筠了。
面前的男子脸色实在白的有些过分,但一双眼却执拗地望着她。叶容筠想起来此前云白说的话。说首辅没办法讲话。
但他还是对她说了。
温道盈在一旁,唇角彻底沉下来。
“我就知道……”
她惨笑一声。
“最后还是输给她。”
她望着谢泓,眼底爆发出惊人的情绪。
“但谢泓,我对你的心意,你全然不知,对不对?”
谢泓声音沙哑。
他一字一句地讲话,只看向叶容筠。
“……我没有娶妻,阿筠。”
“今日既然牵扯的所有人都在……我只想告诉你。自始至终,我想娶的人只有你。”
温道盈被晾在一旁。
彻底发疯。
她声音颤抖,对着叶容筠质问。
“是你做的对不对?我家被抄,满门惶然无措。”
叶容筠尚未答话。
谢泓终于舍得分一点眼神给温道盈,只是眼神里透露出冰冷的厌弃,没有做什么掩饰。
“怎么会是阿筠在针对你?当然是我。”
“只是你行事的确谨慎,然只要有不当之举,便必定会有破绽可寻。”
“那你是什么时候……”温道盈勉强开口问,眼眸里有些绝望。
“什么时候么?”
谢泓带着些深意,重复了半句她的尾音。
什么时候呢。
其实很早很早。
从太后赐婚,发下懿旨开始。
谢泓那时,知晓自己被赐婚,和知晓温道盈在甘州查案,挫败枢兰阴谋的事情。
几乎是同一时间。
那日云白在朝堂外等他。
听明白整件事,语气里是难以掩饰的愤懑。
“主子,就这样放过她了?”
谢泓眸光飘向远处的宫墙。
红墙之外,天色有些晦暗,云脚很低。这并非是一个好天气。
他语气极轻。
“……谁说我要放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