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郎娶亲(24)
归河是师祖给师尊取的小名,据说幼时的师尊是个出现在河边的孤儿,被心软的师祖捡了回去,当亲生孩子般的养大。
师尊是这世间最孝顺最懂事的徒弟,为了回报师祖的养育之恩,就算为师祖付出再多,她也在所不惜。
在人前她是说一不二,冷傲非凡的大长老,唯独在师祖的面前,她是百依百顺,体贴入骨的好徒弟。
整个师门上下,乃至整个修术界,唯一能唤师尊归河的名字,只有师祖一人。
她靠在师祖温暖宽敞的怀抱里,听着师祖在她的头顶叹气连连,悦耳嗓音是明显的怀念与感慨。
“扶摇被灭门之前,你师尊的性子就傲,再有诸多的委屈,也绝不肯轻易示弱人前。”
“扶摇被灭门之后,她凭一己之力撑起门派,变得更加坚韧非常,所受的苦痛都藏的太好,无人能发现端倪。”
“好孩子,你师尊此生最重视的两人,就是我和你了。”
师祖抱紧她瘦小的身躯,一字一句的在她耳边郑重叮嘱。
“你要听她的话,不要误会她,更不要让她感到失望和伤心。”
“归河已经承受不得至亲之人再次带来的背叛。”
当日师祖苦口婆心的句句教导,她至今仍是谨记于心,绝不敢忘。
第二十一章
无论京照夜左劝右劝,嘴巴快说破了,对面的一对老夫妻仍是只字不言。
坐姿不变的老两口眼神空洞,脸颊惨白的冷漠望着她,完全是鸡同鸭讲,狗屁不通。
最后,京照夜一脸泄气的低了头,筷尖有气无力的扒拉着碗里冷透的饭粒。
“都去了这么久,怎么还不回来啊。”她忍不住哀怨的嘟囔起来,“看一道菜需要这么久的时间吗?再不回来我都想偷偷的溜走……”
不料最后的字眼,竟误打误撞的戳中了某种很关键的东西。
对面发钗华贵的老妇人脸色忽地变了变,接着皮肉干涩的嘴巴疯狂的抽动了起来,拼命的从唇齿间逼出了一个字。
“走。”
对面的京照夜乍然之下听到出现的声响,不禁诧异的诶了一声。
因为声音不重,说的也快,她险些以为是自己幻听了。
但显然并非是她听错了。
她猛地抬起头,目光震惊的直直瞪向对面从头到尾不曾说话的一对老夫妻。
“……走......走…….”老妇人头上的流苏微微晃动着,指甲盖大的珍珠坠砸在了她的眼角,现出鲜明的惊恐之色。
“走啊……快走……离开这里……”
“老夫人,你怎么了?”京照夜吃了一惊,忙问,“你说什么?”
她的声音太小了,实在是太小了,基本听不清楚她在说些什么,只看到涂着鲜红唇脂的嘴巴不受控制的疯狂抽动。
“走!”老夫人的眼睛瞪得如铜铃,声嘶力竭般的尽量吐字,”快走……走啊…来不及了……走!“
“走,走走走!”身边坐着的老太公也是拼命的对她张开嘴,和蔼的五官变得狰狞起来,浑浊的眼里皆是痛苦与悔恨。
“我儿……我儿……傲霜……我儿啊……找他……傲霜……快走!“
“走……走吧……求你……迟了走不了……快走……“
“我儿……我的儿…..傲霜……找他......“
说到后面时,两位老人的眼中依稀已有泪珠点点,全是苦苦的祈求之色。
可京照夜并不明白他们的祈求原因为何。
短短两句话老两口不仅说的支离破碎,吐字艰难,表情亦是惊恐非常,任何一个正常人都听不懂他们说的话。
幸亏京照夜聪慧,迅捷从他们竭尽全力想要表达的语句,和满是畏惧的表情里隐约窥探出了几分暗意。
她撑桌起身,尽量凑近前方,想听得更清楚一些。
“你们想告诉我什么?”她一边听一边看一边问,“是关于你们儿子的事吗?他怎么……”
话未说完,一句轻轻淡淡,柔声款款的呼唤恰好从身后飘来。
“娘子。”
这声柔情百转的呼唤陡然响在空荡荡的花厅里,莫名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冷意,京照夜的身体便是猛地一颤。
她前仰的上半身僵立了一瞬,缓慢的转过头。
去而复返的俊俏郎君正站在厅口,嘴角含笑的静静望着她。
五根修长白皙的指尖轻搭在花栏之上,皮白甲粉,衬得如洒进百花华庭里的月下银光,熠熠夺目。
梅逊雪一袭垂地纱衣,红如鲜血,窄细腰封环佩围绕,站在厅外的阳光里,眉目如细笔勾勒,恍若古画里的神子天降,美得不可方物。
灰衣奴仆就站在他的身后,双手捧着宽大的托盘,面目冷漠,眼光寒彻如冬末。
一对主仆站在夏日灿烂的阳光里,不见丝毫的温暖,反而是说不清的冷意沿着他们没有影子的脚底,迅速向四方如蛛网般在花厅里蔓延开,皆是透彻心骨的寒意。
从他们出现的那一刻起,刚刚开口艰难吐字的老夫妻瞬间闭嘴不言,两眼瞪大,像是再次被抽离魂魄的一具容器,死死呆呆的坐着再未动过。
迎着一对主仆冷冷望来的视线,京照夜像是夜半三更被主人当场抓住的贼,虚虚的笑着挺直腰身,干巴巴的向他们摆了摆手。
“你,你们回来啦?“她怯嚅的嘿嘿一笑,嗓调软塌塌的。
“劳烦娘子久等。”梅逊雪像是没有发觉她心中有鬼,款款走上前,含笑随口问道,“方才在和爹娘聊什么?看起来你们聊的很是热闹。”
“没聊什么,我看他们一直不吃东西,就多劝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