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郎娶亲(50)
是她多想了。
不过有无所不能的师尊在,想来师祖恢复如常也不过是迟早的问题。
她心下刚刚微松一口气,便见师祖捏着一块糕点送到嘴边,又神色恹恹的丢回盘子,撑着膝盖长叹不止。
“师祖,你怎么忽然不吃了?是吃饱了吗?”见他心情陡然变差,她微微向前弯腰,轻声的试探着问。
“本座吃不下,全丢掉喂狗吧。”
“怎么了呢?”
“还不是因为你那好师尊,本座的好徒儿,天天和本座对着干,死活不肯依从本座。”
他低眼撑着膝盖,咬牙切齿的咒骂起来。
“本座一怒之下就把她锁了起来囚在内殿,不给饭吃不给水喝,连灵蛟也给她收走,倒要看看她能犟到何时!”
想起那日师祖说的话,便知这话何意,依从又能是依从什么,她心里颇为惊惶,面上却丝毫不敢表露出来。
开玩笑,别说师祖是暂时乱了心神没有恢复记忆,就是长辈间真有背德之事,她一个不成器的晚辈怎敢对此多说?
最明智的选择就是装聋作哑,不闻不问,否则第一个不放过她的,就是缓过劲出殿寻晦气的师尊!
师尊的修为高得离谱,若非她愿意示软,就是整个扶摇门合伙群殴也奈何不得。
所以师尊会被修为平平的师祖囚禁,纯粹是她自愿配合的,都算师徒间一个不大不小的情趣罢了。
但作为师尊贴心暖意的乖徒弟,京照夜就卑躬屈膝,好声好气的劝阻。
“师尊肯定不想违背师祖的意愿,定有不得已的苦衷,师祖就放师尊出来吧。”
师父囚禁弟子,掌门逼迫长老,被其他弟子奴仆们知道了多不像话啊。
“做她的春秋大梦吧!”
脾气火爆的师祖冷笑连连,雪白牙齿咬得嘎吱作响。
“她有个狗屁的苦衷,本座跟她掏心窝子,她跟本座耍心眼子,今天躲明天避借口多如牦牛,这么久了本座连她的手也没摸到过。”
京照夜的眼皮一跳,讪笑两声后绞尽脑汁的逼出话来。
“可能是门中事务杂多,师尊实在无暇和师祖见见面......还有摸摸手。”
“那她义正言辞的跟本座说什么怕冒犯要分床睡之类的废话,又作何解释?最初她没发现本座有异的时候,拉着本座又亲又抱夜夜同寝,怎么不听她说怕冒犯了本座?”
“啊,啊这个,可能,可能是师尊太忙心情不好,怕影响师祖好眠。”
听她张着嘴巴胡编乱造,师祖笑得更冷更灿,眼神如刀,刀刀往她身上反复的刮。
刮的她表情僵硬,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只得连连卑微的赔笑。
他多瞥了她僵硬的笑脸两眼,沉声再道:“本来数日下来都无事发生,直到晚间她忽觉不对,脸当即就冷了,甩手就是一个昏睡决丢过来。”
她是不是简单的以为他再醒来就是她想的那个人,真是白日做梦,他才不会让她称心如意!
这话越听越扭曲,京照夜连忙替自家师尊辩解。
“师尊把师祖看的比性命更重,为了师祖你可以再所不惜,师祖定然是误会了师尊对你的心。”
“本座误会?”师祖冷笑一声,脱口喝道,“她的心给的是徐长风,她付出再多也觉无所谓的是徐长风,看得比自身性命更重的还是徐长风,本座的安危好坏她压根就不在乎!”
京照夜都听得有些糊涂了,不禁疑惑而惊奇的眨巴眨巴眼。
师祖说话真是越来越怪了,好像之前的师祖和现在的师祖是共享身体和灵魂,却完全互不相干的的两个人。
如果不是师祖病的越来越厉害,就是师祖的身体里还住着一个不同时段的灵魂。
可天底下哪有这种一体一魂双生的怪事啊,数尽上古下今也找不出一件呢。
但找不出来,不代表没有发生过。
“师祖你就是徐长风,徐长风就是师祖你啊。”她沉稳心口,大着胆子称呼师祖的名,纠正师祖的话。
“为什么师祖要和自己争抢师尊的注意和关心呢?莫不是自相矛盾。”
闻言,师祖低垂下眼,手指紧紧的掐入岩璧,一声不发的陷入默然。
小徒孙说得很对,他是徐长风,徐长风就是他,和自己争抢徒弟的真心与爱慕,本就是一场极其荒唐可笑的事情。
这具身体是他的,但又不完全是他的。
很久很久以前,同样的灵魂被单独劈开,分别活在了两个世界,从而有了两种完全不一样的生活。
他在原本的世界里受了多少困难与折磨,另外一个就在这边的世界里享受了无尽的泰平与安乐。
明明是苦是福都是他一个人受着,可他就有一种不知道是被谁,反正就是被人狠狠欺负了的感觉。
在这个世界里,徒弟花百岁的一切所作所为全是基于对师父好,照顾师父的前提。
似乎只要师父开心,只要师父愿意,就算要她的一身灵力,一条性命都能绝不迟疑的悉数交付师父,只为求得师父展颜而笑。
她对师父的爱说不清有多深,有多沉,只知她心甘情愿能把自己的全部都对他付之一炬。
但她的心,她的爱,她的命,全都是给的那个徐长风,而不是给的这个徐长风。
明明他们的本质都是相同的,灵魂也是一模一样的,为何他就不配得到呢?
徐长风的心口深处再次涌出一种很不舒服,很不甘心的感觉。
嫉妒,愤怒。
一种倍感无力的嫉妒,一种质问宿命的愤怒。
嫉妒自己,质问苍天,这属实是一个天大而荒诞的笑话。